在德波顿看来,我们的工作至少有三重意义:
● 我们的工作对社会很重要
随着分工的细化、专业化,有些工作变得异常琐碎,以至于与现实生活、活生生的人相嗝甚远,因而看上去难寻其意义。
譬如,在《工作的迷思》中,德波顿记录了饼干生产流水线上一幕典型的场景:
“在那个无窗子的大工房里,在飘逸着柔和的糖和巧克力香味的氛围中,两个戴着发网的中年妇女面对面地坐在一块移动的橡胶铺垫前,审视那些小面团有无最微小的质量问题。”
这样的流水线工作显然是单调而乏味的。在这里,机器似乎成了主角,工人才是配合者。这样的工作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放眼饼干生产的整体流程,这个看似枯燥的工作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如果没有这两位中年女工,有瑕疵的饼干将流通到市场上,进入消费者的口中,带来更大的食品安全问题。
与之类似,不管是负责货物运输工作的船员,还是从事审计工作的会计,尽管他们的工作领域异常狭窄,工作本身也不太有趣,然而,他们的工作恰恰是社会生活得以正常运转的关键。
“打工人”一心只想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很容易过分聚焦在整个工作流程的一个环节上,自然意识不到自己的工作原来对于社会整体的运转如此重要——不是那些看上去无比高尚的工作才有重要意义。
所以,德波顿在《工作的迷思》中提醒我们:“我们应当小心谨慎,不致将有意义的工作之概念定得太过死,仅仅限于医生、加尔各答的修女或是旧时的宗教领袖们所从事的工作,还有一些不那么崇高,却可为增进全人类福祉作出贡献的途径。巧克力圈在从9点到午间的漫长上午能够填补迫不及待想得到食物的胃,故生产一只形状优美的条纹巧克力圈似乎理应在发明的神殿里得到一个牢固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位置,这类发明旨在减轻人生的痛苦。”
● 我们的工作对具体的人有意义
对社会有益的工作,当然也会对他人带来帮助;直接同他人打交道的工作,更能给对方以切身的利好,而从业者对自身工作的意义,也有更加直接与深刻的体会。
德波顿曾近距离观察过一位职业咨询师的工作。
这位职业咨询师每周三天在家接待来访者,其余两天走访附近企业,替即将被解雇的工人出主意,或为不堪重负的经理人员出谋划策。
另外,他也为失业者举办励志座谈会,为他们安排心理测试,帮助失业者准备面试。
这位职业咨询师并没有宽敞、设备完善的公司,其工作场所只是自家略显破败的住宅。
尽管如此,他仍孜孜不倦地将自己毕生的精力用于关照另一个人的细微情感,帮助他人摆脱金钱与地位的观念束缚,来更好地认识自己,找到他们想要的工作。
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德波顿也接受了这位职业咨询师设计的问卷调查:“我对自己选择职业的智慧从未产生过疑问,但也参加了测试,希望借此更多了解自己的工作心态。”
这正是职业咨询师这个职业存在的价值:帮助人们获得一个关于“我到底适合什么工作”的确切答案。
至于这个答案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实际上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它提供给那些处于失望与挫折之中的人们一个肯定的答案,让他们怀抱着“我能行”的信心走向职场。
作为旁观者的德波顿清醒地意识到,职业咨询师的存在证明了“人人皆能在工作和爱情中体验到幸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代社会的谎言。
而为那些因为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意义的迷惘的人精心编织这个“谎言”,也许正是职业咨询师的工作意义之所在。
● 我们的工作对自己有价值
那么,我们的工作对自己是否也有价值呢?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与前面所说的“关注整体”、“关注他人”不同,想要寻找到工作对我们自身的价值,恰恰需要我们把视野再次收回,从整体、他人回归到我们自身。
在《工作的迷思》中,德波顿走近一位名为泰勒的中年艺术家。
这位艺术家“花费很多时间待在东英吉利的一块麦田里,一遍遍地描摹不同光线,不同天气条件下的同一棵橡树。去年冬天他曾为此待在2英尺厚的积雪里,今年夏天他凌晨3点便起身。他躺在地上,借助皎洁的月光画这棵树上的枝桠”——听上去有点像《月亮和六便士》的情节。
尽管泰勒的收入分外微薄,但他把绘画视为自己生活的全部,更把艺术创作当作生命力的释放和人生历程的记录,因而,他能获得得到许多人无从体会的归属感。
当泰勒专注于眼前想要描绘的景象时,他感到“一生便算没有虚度,生活的辛酸也会得到升华”。
这位有些“不现实”的艺术家,用自己的双手改变了世界的一部分——尽管很小,但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当然啦,译文君知道,只有少数人才能从事与艺术相关的工作。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工作与艺术绝无相同之处。
在很小的领域里精雕细琢、不断精进,不正是一种“工作的艺术”?
而一项很具体的工作上的细致与精进,它是我们在一个领域内持续进步的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