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在30岁生日的早上醒来,她的毛囊有效地提醒了她:第二根自发出现了。在办公室,两张生日贺卡已经站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了。第一张说:“没必要因为已经30岁了就自己折磨自己……生活会替你做到的!”第二张上没写字,只有那幅爱德华·蒙克的《呐喊》画作,上面加了一个大大的数字“30”。
吉娜的男友杰克比她幸运一些。在几个月前他40岁生日那天,他的好友送来的贺卡上写的是:“你40岁了?!好吧,你还算年轻,可以再蹦跶几年……但得抓紧!”他哥哥的贺卡上是:“生目快乐……振作起来!不久你就会喜欢40岁的感觉……比如十年后你50岁生日时!”
 吉娜和杰克没有告诉他们的朋友和家人自己不喜欢这样的贺卡:因为他们知道那么做只会令事情更糟:“你怎么没有幽默感?”或者“你这么开不起玩笑?”你不需要阅读弗洛伊德的《诙谐及其与无意识的关系》就能了解幽默感只是我们表达和控制焦虑的一种手段而已。(顺便说一句,如果你没读过那本书,不妨读一下——里面充满了很好的笑话。)
吉娜的父母也没给自己带来多少安慰。她56岁的母亲莎拉忙于自己的普拉提课程和胶原植入的进程中,抽空找出个周末也忙着往水疗中心跑;而她62岁的父亲克莱夫在听完《不老的一代》作者所作的公开课后准备去滑水旅行。
虽然吉娜的父母可能看上去驱散了一切关于变老的焦虑——像赶走他们额头皱纹的激光一样有效——但实际上吉娜、杰克与吉娜的父母都苦于这共同的烦恼:对老去的深深恐惧。
如果人口寿命调查的预言是准确的,吉娜和杰克很有可能活过100岁:这意味着他们将在未来极长的时间里继续担忧。而作为上世纪婴儿潮的成员,吉娜的父母相信自己已经战胜年老,她父亲坚持——同米克·贾格尔一样——自己的鱼尾纹其实只是笑纹而已。(他显然从没听到过作家兼音乐人乔治·迈利对贾格尔的回答:“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这一家的两代人都不停地关注自己身体上出现的任何老去的迹象:吉娜的母亲发现自己远远胜过那个专门列出老态龙钟的明星的网站的人们,而吉娜则为了那个标志她不可阻挡地走向衰弱的生日的到来而不安。她的父母否认自己正走向衰老的事实,而他们的女儿则对此充满恐惧。
通往变老的第三条路
这种可怕的故事并不是吉娜一家人凭空想象出来的:它们有其深刻的历史和文化原因。即便在今天的西方文化中,也存在着第三种看待变老过程的方式。它首先质疑认定老年的统一标准——全球通用的老年标准:在50或60岁生日时,一个人自动成为老年世界的公民。当然,如果你是悲观主义者,还可以把这一天再提前十年或二十年。
……
在后面的这些章节里,我会介绍变老是贯穿一生的过程这一理念。人们应该庆祝变老这一过程并摆脱对其的恐惧,不要像吉娜和她父母那样陷入其中无法自拔。随后我将提供一些人们拥抱变老过程的生动例子,让大家思考如何从中获得借鉴。然后我会介绍针对变老态度的历史和文化变迁以及年龄一隔离是如何被克服的。我另用一章专门讨论我们对于变老的体验男女有别,以及最近针对男人变老自省问题的发展。随后一章用拉比扎尔曼·沙特·萨罗米的话来说,“死亡不是终极错误”。如果我们很早就将死亡纳入我们对生命的理解,反而可以减少我们对于变老的恐惧感。死亡成为了我在最后一章中所称的“生命拱门”的一部分,生命拱门可以将我们生活的经验连接成一串有意义的链条。
歌德曾说:“年老突然降临在我们身上。”西蒙娜·德·波伏娃在她第一次站在镜子前时说:“我已经40岁了。”她不相信歌德的说法。格劳瑞亚。斯坦纳姆说:“当我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床上躺着的是一个70岁的老太太。”(有趣的是这句话的引用远不如她的另一句名言来得更有意味,那是对一个记者恭维她看上去不像40岁的回答:“40岁看上去就应该是这样。”)对于变老过程的另一种夸张和抵赖的说法可参见老年人风趣的口头禅:“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老……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只有18岁。”他们内心里还是18岁——8岁、28岁、38岁、48岁和58岁:那些以前的年龄并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而被切除,而是被折叠起来收藏于他们的内心深处,就像树干中的年轮似的。如果我们能意识到,随着自己变老,我们不一定要放弃自己的爱好和热情、兴趣和感受,不论我们的身体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限制,我们并不会融入那个被统称为老人、自己以前的一切都被抹去的同质人群。对生命的热情可以超越无法避免的体力虚弱和亲友离世——这一切,可以让变老变得不那么可怕。
跨世代反对年龄主义宣传组织美国银发豹友会(American Gray Panther)的发起者麦琪·库恩对吉娜告别自己二十来岁时的不快感同身受。在85岁时,她回忆起自己30岁生日是一生中感觉最糟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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