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泅泳 选择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躺在开阔的湖边,晒着暖阳,并且聆听着自己喜爱的音乐,这种悠闲的生活,应该是何等快意的人生啊!
年轻时,我不仅如此萌生偷得半日闲之想法,而且,很快地,在寒假时就付诸实现了。
放寒假没多久,班上的伙伴们便率性地决定,前往日月潭露营。除了两天一夜的食物,特别带了一台偶尔会跳针的手提电唱机,以及六七张刮得伤痕累累的唱片。刮得最凄惨的一张,那是众人最迷恋的披头士。没了这电唱机,没了披头士,我们的露营就无法百分百。
露营的地点在潭东,青年活动中心的前面,一处平坦的开阔草坪。一抵达湖边,我们很快就搭好营帐,并且煮好肉酱面条的午餐。天公也相当作美,当我们饱餐时,适时地露出暖阳。我们仿佛游荡在风和日丽的海边,躺在草地上,闭起眼,恣意地挥霍下午的时光。大伙儿也不忘打开电唱机,披头士的歌曲一听再听,不断地摇头晃脑,歇斯底里地哼唱着。乡村的《Norwegian Wood》、童话的《Yellow Submarine》,或是抒情的《Yesterday》、《Let It Be》,歌词内容都倒背如流了。
但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光景,阳光持续照射下,大家开始觉得炙热,纷纷坐起,竖直背脊,有些烦躁了。也不知有何可以消遣,只好远眺大湖,注意大湖上零星的渔舟、船屋。
寂寞得有些发慌。怎么办?有人突然提议,何妨比赛游泳,看谁能游到湖中一艘无人的竹筏上,再游回来。
那竹筏少说有两百米之遥,游得到吗?何况没有人带泳裤,如何下水呢?我还在犹豫时,旁边的人已开始鼓噪。只听到旁边又一阵喧嚣的叫好声,只见一位同学早脱下长裤,着白色的四角内裤就冲下去了。其他人更加兴奋地叫好。可是,率先下水的同学,没游几米,就迅速地回头,慌张地冲上岸,一边紧抱身体,大喊“好冷,好冷”,随即头也不回地钻入营帐里。
他的滑稽动作,反而刺激了其他人的跃跃欲试。大伙儿一边向他喝倒采,一边在岸边热起身子。未几,又有两人冲下去。其中一位跟先前一样,不消几秒钟,就仓促上岸。但另一位,体育班的,勇健得很,不仅适应得轻松自如,居然还朝竹筏游去。
眼看他都勇往迈进,其他人也纷纷鼓足勇气,冲进湖水里。只剩下我和一位较矮小的同学。他们也被冰冷的水冻得哇哇大叫,但这回都坚忍着未上岸。我们两个未跟进的人,开始被嘲笑。这等情形,若不下水,似乎没有团队精神。我不得不脱下衣裤,冲入湖里。
一跑进去,不觉大吃一惊。老天!陆上天气炙热,但湖水仿佛才解冻般,还来不及哆嗦,整个人已经涌进一阵寒意。同学们在旁兴奋地呼叫,我却完全失去他们的声音,反而孤立在一个奇怪的冰冷世界。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快速蹦跳,巨大的“咚、咚”声,在耳际,如雷般地轰响着。
吃力地回头,想要游回岸,但岸边的同学似乎也在讪笑。我只好硬撑在原地,不停地划动着。试着以脚探触,竟无法探触到湖底。
此时,耳边又传来一阵清楚的呼叫声,有一位同学游过来。我侧过头,他示意着往竹筏的方向,希望一起过去。紧接着,又看到那体育班的似乎已经游得很远了。
这时,我也不知仗着哪来的勇气和体力,竟答应那同学的邀请,一起朝竹筏游过去了。其他人则纷纷打退堂鼓,游回岸上。看到别人回头,难免有些后悔,但又怕此时回头,被人嘲笑懦弱。只好硬着头皮,努力地跟在后头,蛙泳前进。
突然,眼前一阵怪叫声。往竹筏望去。体育班的已经爬上竹筏,在筏上英雄式地挥手。同伴更加卖力,努力地往前划动。渐渐地,我被他摆脱,愈离愈远,而竹筏似乎不曾接近。
勉强游了一半吧,又有些三心二意。转头再看岸上,回头似乎更麻烦。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咬紧牙关,游向竹筏。
但愈游愈慢,似乎老是在原地浮沉,失去前进的感觉。等看到另一个同伴也登上竹筏时,竟有些丧失信心,除了头部,双手已无力摆出水面。
岸上的同学还在热烈地欢呼,根本未注意到我的疲惫窘态。倒是竹筏上的两个人,注意到我的体力似乎无法支撑了。他们在竹筏上大喊,这才引得岸上同学紧张起来。但我的视觉愈来愈模糊,若眼睛睁大一点,似乎都会浪费体力。只能模糊地感受一丝前方的光源,确定竹筏的位置。
我已经丧失游到竹筏的信心,只能支撑着,像一棵枯木般地漂浮,不让自己沉溺。霎时间,感觉到了死亡,似乎正在接近,而且牵着我,往湖底沉下去,而我毫无拒绝的能力。
接着,隐约听到竹筏上有人跳下水。又过了一阵,旁边有惊慌的声音,是那体育班的,他大喊着:“快到了,加油。”
他伸过手来,想要扶助,我却奋力地摇头。不知自己当时为何如此。但这一拒绝,竟激发了更大的意志。终于,察觉竹筏接近了。举起手,试图抓住竹筏的边缘。但举了很久,手一直急切地悬在高空挥舞,始终无法碰到任何东西。也因为这样心急,胡乱地拍打水时,竟囫囵吞了一口,呛得惊醒过来。就在这样惊吓中,突然间,碰着了一个实体。确定是竹筏时,才整个人安心地靠了过去,全然瘫痪在那儿。过了好一阵,他们两个再努力地把我拉上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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