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9月,《寂静的春天》开启了现代生态环保运动。蕾切尔·卡森在开篇以隐喻的手法描绘了一个死一般寂静的小镇:“到底是什么使得镇子里的春天之声沉寂下来呢?”时隔半个世纪,另一位美国科普作家,伊丽莎白·科尔伯特的《大灭绝时代》同样引起热议,并获得2015年普利策非虚构类作品奖。伊丽莎白问到:“那些蛙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再也听不到蛙叫了。”依稀仿佛,两位作家隔着时空对话:假如春天不再鸟鸣啁啾,夏夜失去蛙声虫吟,我们的生活里,还能有些什么?
蕾切尔当年试图打破寂静,遭到了四面楚歌的围攻。时至今日,虽然人类依然不惜牺牲环境来换取利益,但我们终于渐渐学会了聆听自然的声音。在蕾切尔的时代,“生物圈”和“生物多样性”这样的词是罕见奇特的术语,现如今,几乎人人都知道“人类中心主义”的危害。仅仅过去的30年,就有上百万种生命形式灭绝,生物多样性的危机因而受到关注,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核心议题。尽管重大环境危机的解决之道仍然乏善可陈,但世界上没有政府敢于忽视这些危机的威胁之广。
海德格尔说:人类要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喜欢这句话的哲理和审美。但同时应该知道,海德格尔的“诗意的栖居”在当时有着明确的指向性,针对的是工业社会之中越来越严重的工具理性控制下的人的“技术的栖居”。他说,欧洲的技术——工业的统治区域已经覆盖整个地球,诗歌的大地和天空已经消失了,人和神的亲密关系被摧毁了。从18世纪初至今的300年,人类社会高速发展,带来的并非都是幸福,同时伴随着各种灾难、祸患和数不尽的生态噩梦。经典影片《广岛之恋》的开头运用真实的黑白镜头,一幕幕呈现了广岛百姓的无尽痛苦:脑袋硕大的婴儿,满脸疮疤、浑身战栗的妇女,眼皮外翻、浑身霉点的老人……如果说,这是人类内部自身争斗的恶果,那么,其他生物,整个自然界又有何辜呢?伊丽莎白问到:“在我们亲手制造的灭绝事件中,我们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最大的可能性是人类最终被我们“对于生态地貌的改变”所消灭。变异能力强大的巨鼠会代替人类接管地球,呵,这是好莱坞灾难电影的好题材啊,然而这不是电影,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故数年之后,曾有科考队进入事发区域进行调研,遭受到变异巨鼠的恐怖袭击。如果地球有一天真的变成巨鼠星球,人类将何去何从?
美国安迪朗达克山脉的小棕蝠因“白鼻症”遭受到了灭顶之灾,科学研究表明,那是一种来自欧洲的真菌作祟的结果。是谁把这种真菌带到了相隔遥远的另一块大陆呢?伊丽莎白说:“人类世的惊人特征之一就是它在地理分布原理下所造就的乱象。如果说高速公路、无树林地带以及大豆种植园制造了前所未有的孤岛,那么全球贸易和世界旅行又带来了相反的后果:它们否定了最遥远岛屿的遥远性。”《大灭绝时代》既贯穿着严谨求实的科学理性精神,又充溢着敬畏生命的人文情怀,伊丽莎白以克制的激情描绘她所看见的:巴拿马金蛙、美洲乳齿象、地中海射线帽贝、苏门答腊犀……有些已经消失,有些即将消失,有些只能存活于实验室,整个山洞铺满了小棕蝠黑乎乎的尸体,海域深处的珊瑚礁大片大片地灰白,人类有何资格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
环保运动并非反现代化、反工业化。它旨在提醒我们,“互惠利他”是所有生物共存的基本原则。半个世纪之前,蕾切尔大声疾呼“与其他生物共享我们的地球”,今天,伊丽莎白用更多鲜活的例子再次呼吁“人类也可以是有远见的、利他的”。人类必须克制欲望,学会与其他生物分享这个星球,只有这样,潘多拉的魔盒才会关闭,灾难才会远离。
注: 《大灭绝时代》[美]伊丽莎白·科尔伯特著 叶盛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伊丽莎白·科尔伯特: 美国知名记者、优秀科普作家,《纽约客》环境观察员和评论员。她的写作兼顾科学的严密性与辛辣的幽默感,以观察深刻、逻辑清晰、行文生动著称。曾出版《灾变手记》等文集,其社会责任感与前沿意识备受称道。2014年新作《大灭绝时代》在欧美社会引起热烈反响,受媒体与学界一致好评,被誉为我们这个时代堪与《寂静的春天》相提并论的重要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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