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掠食者的挽歌

    尽管如今的评论家们将詹姆斯·M.凯恩归类为黑色小说的鼻祖,但是在成名之初他其实是被视为冷硬派小说的先驱。

    他的作品线条简洁,节奏粗野明快,拥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魔力,文字中理性与情感的撞击让人领略到人性之复杂,冷酷的笔触将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冲动暴露于众,但他又从不归附道德准则之下,看似肆意妄为实则冷眼旁观,一如他在《双重赔偿》中的所作所为。《双重赔偿》这部小说的背景位于美国加州洛杉矶这个城市的西北郊区就是大名鼎鼎的造梦工厂——好莱坞,每天都制作和上演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人间故事。因此,当《双重赔偿》以一个近似电影开场模式展开时,一点都不会有令人突兀之感精明能干的保险业务员赫夫为了拓展业绩,进入石油商人纳德林尔的豪宅,接触到年轻美艳的纳德林尔夫人菲丽丝,利令智昏的赫夫为了得到钱和菲丽丝,策划并实施了冷血的谋杀,并试图与共谋者菲丽丝双宿双栖,但是一见钟情的邂逅没有为他带来丝毫业绩,反是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这对冷血鸳鸯并没有获得自己试图得到的一切,冷酷的现实反到促使彼此走向末路,或许,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影射下之繁华都市本来就是发生不可思议故事的最佳场所。

    事实上很多人在初次接触到《双重赔偿》时都会产生一丝疑惑,因为这部小说与之前发生在纽约的一桩谋杀亲夫案实在太过相象,而在此之前,詹姆斯·M.凯恩早已借这桩真实案例的桥段创作过一本令他名声大噪的小说《邮差总按两次铃》。但是在耐心读完以后,他们会发现,《双重赔偿》这部创作于1936年的小说做为《邮差总按两次铃》的姐妹篇,其实是对于《邮差总按两次铃》中未及诠释部分的再次延伸,或者说企图更深层次去解析并展示有关人性的故事,而且在细节上更胜前作。或许是小说蕴涵太多黑色元素,故事的结局带来的不是惩恶扬善的快感,而是一丝冰冷入骨的伤感。

    记者出身的詹姆斯·M.凯恩没有花费太多笔墨去描述场景及相关细节,而是以写实主义的直接风格直切主题,笔锋简明扼要力道十足,遵循小说人物特质本色书写,对于情节的延伸近似报道新闻般贴身持续关注,哪怕笔下人物往往步入自我毁灭。

    确实,他不需要再卖弄花哨的文字技巧,只需要让你看见人性中最丑陋也最真实的一面即可。简单的文字往往直指核心,同时也不需要躲避世俗道德的种种批判与禁忌,故事的发生无非是人性冲动以及试图从中获得满足,理智与情感在这里形成巨大的反差。你甚至可以体会到詹姆斯·M.凯恩在创作之时其实是站在了争议的对立面,他冷酷无情地捕捉赫夫的所有心态,无视道德与法律的客观存在,通过赫夫的心理与语言,直言无隐地告诉读者:他就是罪犯,为了金钱与女人。犯罪动机与犯罪事实的直观描写无疑颠覆了当时略显保守的世俗观念——在此之前,所有的犯罪小说都对此避而不谈。然而这还不是小说的全部,当谋杀成功,冷血鸳鸯并没有得到自己以为的幸福,而是陷进另一个无法逃脱的困境,由爱转恨的理由也是那么直接,那就是独占全部。当恐惧与贪婪逐渐占据上风后,杀人灭口成了最实际也是最合理的判断,但是他们始终是人,还没有完全抛弃人性中残存的情感因素,基于这个事实,我们可以说《双重赔偿》尽管是30年代的故事,却书写了人性永恒的真实。

    条理清晰的故事情节让读者将注意力放在人类本能在无所约束下的放纵,詹姆斯·M.凯恩简约的笔触在描写人物内心混乱复杂而又不乏微妙的的情感时,也关注到利益所产生的尖锐对立,人生的意义与生命的宝贵在小说的前半截里不值一提。然而,人类对于美好总是充满期待,因此,当石油商人的女儿萝拉出现以后,面对已经冻结并失去的爱,空虚的灵魂试图在得到救赎,情欲、物欲在真爱的面前看似脆弱无比。确实,到了真正危险与无助的时刻,人与野兽几乎没区别,本能反应正体现出深邃人性的善变,没人能够真正了解和把握。因此,当赫夫的形象逆转成为半人半魔的混合体并企图通过自白阐述真情时,一如希区柯克的《后窗》,窥探所有人性隐秘深处,小说的延伸与逆转被詹姆斯·M.凯恩再次赋予了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意境,这多少也带有讥讽梦想与现实两者之间的距离永远无法测量。

    尽管加州阳光迷人,却无法给人温暖的感觉,当情感被拖入深渊时,亦无法在心灵上生出一丝遗憾,因为这就是真实。

    因此,《双重赔偿》实则是一曲掠食者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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