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忠的硕士论文

    钱文忠先生最近似乎有些沉寂,电视和纸媒上都看不到他那有点儿搞笑的身影,怪想念的。难不成他真照葛维钧先生的建议“摆脱名索,沉潜真学,十年深山”去了吗,那可太没趣了。我一直对钱先生的硕士论文,准确点儿说,对季羡林季老给这篇论文评100分一事抱有很不健康的兴趣。我们来看看钱先生本人是怎么讲这件事的:

    我跟季老读书的时候他已经73岁了,而且我有一个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我大概是全中国唯一一个学士学位、硕士学位都是由季老指导的学生,而且我的分全部是季老打的。在一个文科的论文当中,第一,我是同一篇论文被授学士和硕士学位;第二,我的论文是季老亲笔给了100分(2009年3月19日青岛新闻网访谈)。

    这篇得到100分的文章,题目叫作《试论马鸣〈佛本行经〉》,主体部分刊于1990年的《中国社会科学》,全文后来收进《天竺与佛陀》(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8月第一版,第1—48页)。以学究的标准衡量,此文错误还是较多的,季老居然给判100分,只能说是个奇迹。我拣一个最明显的说说,比如这句:

    恩默瑞克(R.E.Emmerick)在他为《剑桥伊朗史》所撰写的第二十六章《伊朗民族中的佛教》(Buddhism among Iranian Peoples)中说道:

    将迦腻色迦同著名佛教作家马鸣、母奴( Mātriceta )、世亲(Vasubhandu)以及著名的物理学家迦罗迦(Caraka)联系起来的传说,几乎没有价值。(第7页)

    伊朗学家恩默瑞克文章引文的翻译,问题实在不少。“母奴”依唐人旧译应作“母儿”(参义净《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等),Vasubhandu应拼做Vasubandhu,Caraka一般通译为“遮罗迦”。但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严重的问题发生在“物理学家”一词上面。我来抄一下《剑桥伊朗史》(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Iran)第三卷第二册的原文:

    The traditions which associate Kanishka with the famous Buddhist authors Asvaghosa,Mātriceta and Vasubandhu,as well as with the well-known physician Caraka,are of little value.(p.955)

    原文明明说遮罗迦是“医生”(physician;传说他是迦腻色迦王的御医),钱先生却错看成了“物理学家”(physicist)。这显然是由于physician和physicist词形接近所导致的误读。有此一误,钱先生这篇硕士论文100分肯定是保证不了的了。当然啦,我们不能苛责早已告别梵语专业的钱先生。就连许国璋都能把琼斯( Sir William Jones,1746-1794;英国东方学家,印欧比较语言学奠基者)讲稿里的“语文学家”(philologer)错看成“哲学家”(philosopher),叶秀山也曾将公元后3世纪编出《哲人言行录》的第欧根尼·拉尔修(DiogenesL aertius)当成公元前4世纪的犬儒派哲学家第欧根尼(Diogenesthe Cynic),谁敢保证自己平时看书不看走眼呢(许国璋、叶秀山两例,分别见他们为《中国大百科全书》“语言卷”、“哲学卷”所撰的“琼斯”、“第欧根尼·拉尔修”词条)。我们普通人做事不求100分,能勉强及格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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