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经验史》是当代法国思想家米歇尔·福柯(1926—1984)花费十几年时间潜心研究的结果。自从1970年被选入法兰西学院以后,福柯迫于教学的压力,开始在课堂上讲授自己正在进行的研究,而且每年都不得不更新内容。在法兰西学院,他每周三上课,从1970年到1984年,他共开出了如下课程:(1)1970—1971年,讲授“认知的意志”;(2)1970—1972年,讲授“刑罚的理论与机构”;(3)1972—1973年,讲授“惩罚的社会”;(4)1973—1974年,讲授“精神病学的权力”;(5)1974—1975年,讲授“反常者”;(7)1975—1976年,讲授“必须保卫社会”;(7)1976—1977年,停课一年;(8)1977—1978年,讲授“安全、领土和人口”;(9)1978—1979年,讲授“生命政治的诞生”;(10)1979—1980年,讲授“对活人的治理”;(11)1980—1981年,讲授“主体性与真理”;(12)1981—1982年,讲授“主体解释学”;(13)1982—1983年,讲授“对自我和他人的治理”;(14)1983—1984年,讲授“对自我和他人的治理:讲真话的勇气”。由于健康的原因,最后两年的课并没有正式开成,只是做过几次讲演。
据“福柯中心”负责人Fran ois Ewald说,福柯正是在整理这些讲稿的基础上,先后发表了《规训与惩罚》(1975年)和《性经验史》(1976年和1984年)。不过,相比较而言,《性经验史》的成书过程要复杂得多。1976年,福柯出版了《性经验史》的导论《认知的意志》。在该书的封底上,他预告读者《性经验史》共有六卷:第一卷《认知的意志》、第二卷《肉体与身体》、第三卷《儿童的十字军东征》、第四卷《女人、母亲和癔病患者》、第五卷《反常者》、第六卷《人口与种族》。
《认知的意志》的基本观点与《规训与惩罚》一致,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两本书都以权力关系及其运作方式作为研究的对象。在《规训与惩罚》中,福柯是以身体作为研究权力关系运作的支点,讨论的是权力如何依靠制约身体的“规训”程序贯穿于整个社会之中;而在《认知的意志》中,他进一步以“性经验”作为权力关系运作的支点,关注性经验与这一权力机制的关系,并且试图提出一套新的“权力理论”。首先,福柯写这本书的动机与出发点是反对弗洛伊德和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因为后者从压抑与解放的二元对立出发,认为性从来只是被否认和被压抑的,但是,福柯却发现,从16世纪末以来,性不仅被压抑,而且被激活起来,不断被生产和繁殖出来。这正是各种权力关系在性经验的机制中运作的结果,简言之,压抑与解放恰恰是权力机制中互相关联的两个方面。它表现为对肉体的惩戒权力和政府对人口的调节权力,即“我们大家都生活在‘性’社会里,或者说是生活在‘性’之中。权力机制告诫身体、生命、繁衍生命的东西、增强人种的东西注意自己的力量、控制能力或者供人使用的能力。权力‘向’性谈论性……”[2]总之,在“身体”与“人口”的连结点上,性变成了以管理生命为中心的权力的中心目标。
性经验史增订本前言《性经验史》第一卷出版后,福柯却沉寂了很多年,一直没有按照预告整理出版《性经验史》的后5卷。据Didier Eribon在《米歇尔·福柯》中说,其实资料已经准备就绪,福柯的桌子上“摆着标有不同题目的卷宗,等待最后完稿的时刻”。从1976年到1984年,在他去世前,福柯不断重写这些手稿,它们“乍一看字迹几乎不能辨认,上面到处都是补白和涂改”。[3]从中不难发现,福柯已经改变了想法,不再想撰写预告过的《性经验史》的续篇,而是完全打乱了计划。他开始对古希腊罗马文化和基督教早期文学发生了兴趣。为此,他经常前往索尔舒图书馆查找有关资料,又写出了大量手稿。从1979年起,他先后应邀在美国一些著名大学讲演,首次展现了这些新的研究成果。1979年10月,他在斯坦福大学作了有关“教士权力”的讲演:“普遍性与特殊性,走向政治理性批判”。1980年10月,他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作了“真理与主体性”的讲演。1983年后,他又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开设了“自我的教化”的公开课(它后来成了《性经验史》第三卷的第二章)。同年秋天,他继续在该校讲授“自由化”、“治理艺术”和“讲真话”的课程。这些讲演与他在法兰西学院的授课主题是一致的,在内容上亦是互补的。此外,美国大学图书馆的丰富藏书和高效管理对福柯亦帮助良多,使他加快了《性经验史》续篇的写作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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