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弟子钱文忠:守师门安身立命

    前些日子他生日,我去医院看他,他送给我一本书,上面写道:“文忠老弟,是真才子,但不要有才子气,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气。”(笑)他认为我身上还有浮躁之气。老人家教训得对。
    
    文汇报:据说现在季先生每年生日你都去磕头,你还代他老人家给父母去上坟,每年都去吗?
    
    钱文忠:是。上坟却不是每年,但去过的。季先生的老家在山东临清。
    
    学语言是为了打开另一扇窗  除了勤奋外没有第二条方法
    
    文汇报:很多人都知道季先生会十二种语言,你也会很多种语言,除了英、法、德、日等常见语言外,还能看或能说梵文、巴利文、吐火罗语等。你这些外语是怎么学的?
    
    钱文忠:我觉得我们的语言教育,包括我们本身的中国语言教育,也包括外国语言教育是失败的。老一辈学者的英语水平我们都知道,实际上现在我们的英文水平、英语教育水平在下降,以至于现在我们觉得学一种语言好像里面一定有什么诀窍。在《百家讲坛》马上要开始播出的《我的老师季羡林先生》里面,我引用了季先生在1930年考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英文入学考题,北大的英文考题是把李后主的一首词翻成英文!
    
    实际上我们学语言除了勤奋没有第二条方法。季先生曾经讲过,学语言的要求有三点。一方面,对一般的语言来讲,要求你有天分,你没有天分的确学不好。第二,你还要勤奋。季先生认为这是一半对一半。他曾经讲过要“聪明人下笨功夫”。那么学最困难的语言呢?像学梵文,季先生曾经讲过“要最聪明人下最笨的功夫”。最聪明的人容易找,下最笨功夫的人也容易找,但要兼具这二者的人太难找了。你如果还要学一些在中国没有办法学的语言,那还要有机遇,比如能够出去留学,像季先生到德国留学就是个机遇。所以,他讲学语言要“天分”加“勤奋”加“机遇”,各占三分之一的比例。实际上季先生在教我们语言的时候,包括我到德国留学的时候,用德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你要学会游泳,那就把你推下游泳池”。我们在学外语时,包括季先生在教我们外语的时候,是尽快地进入原点,每一个语法通过不断地阅读去尽快熟悉它。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有效的办法,我现在在教学生的时候,特别强调背诵的功夫,就是有一些文章你要去背,去背几百篇短文。有一本《梵文语法》我是大致可以背的。
    
    不过,我必须说明,我确实学过十几种稀奇古怪的语言,但是,离开“会”还有很大的距离。其中有一些语言,我也逐渐淡忘了。我很难过,我对不起自己曾经的付出。我非常难过。
    
    文汇报:很多人都受困于语言教育问题,觉得学一门外语都很难,何况你会那么多种语言,看来大家对学习语言有很多误解。
    
    钱文忠:那天苏州一家电视台的记者说一定要采访我,就说一句话,用梵文说一句“苏州人民好”。这就是对语言的一种误解。在那时候谁知道“苏州”梵文怎么说?你比如说我们今天坐飞机去印度,你非要我用英语说,我只能说坐“铁鸟”去印度,那时候没有“飞机”这种东西。我们现在把语言都看作一种工具。学好语言原来是为世界革命服务的,后来是为改革开放服务的,语言本身变得没有价值。其实语言本身有很重要的价值。我始终认为语言本身是有本体意义的,学语言是为了进入另一个世界,为你多打开一扇窗而已,至于那扇窗外面是什么,它肯定有东西,也许是繁花似锦,也许是一片沙漠,也许是一片雪山,但是毫无疑问,它跟你所坐的房间里的景象是不一样的,这就是语言的价值。
    
    文汇报:北大东方语言文学系梵文巴利文专业,在1960年招过一届,然后就是1984年的这一届了。此后好像也还招过一届。季先生在你之前很多年,都没有招到梵文、巴利文专业的学生。你在中学时代和季先生通信,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在1984年决定恢复招收梵文巴利文本科生。在学习的过程中,你是否感到过枯燥?
    
    钱文忠:刚开始时有,但慢慢学进去就不觉得枯燥。你要是真喜爱一个东西的话,用季先生的话说,一种很枯燥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学出一种美感,在过程中你会带着一种审美的心态去学习,那你就不会觉得枯燥。就好像我们欣赏一种抽象艺术,开始我们会觉得枯燥,觉得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你一旦进入了之后,会觉得其妙无穷,这个道理是一样的。
    
    文汇报:那你的学生中有没有对梵文巴利文特别感兴趣的?
    
    钱文忠:有,但他们始终把梵文、巴利文作为一种辅助工具。比如哲学系的宗教专业有学生来学,有一两个学生学得特别好。包括还有一些搞中国文学的、搞音韵学的学生来学,但都学得比较短,就一个学期或者一年,只是能够给他们多提供一种可能性而已,这种可能性到底能够实现多少,这要看他们个人的造化。
    
    文汇报:这种语言怎么学?
    
    钱文忠:梵文、巴列文是一种拼音文字,都是印欧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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