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人民出版社下设人民出版社、三联书店、世界知识出版社三块牌子,所以沈昌文实际上已经迈进了三联书店的门槛。作为一个秘书,他要服务的对象很多,包括曾彦修、王子野、陈原、史枚等大知识分子。沈昌文和陈原坐对面,陈原是语言学家,而沈昌文俄语、德语、法语、日语都能应答得上,特别是当时已经没有人懂世界语,而陈原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字辈竟然还能说上几句,大为惊讶之余,从此对他青睐有加。沈昌文跟了陈原几十年,上世纪70年代末,陈原复出后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并最终把他扶上了三联书店、《读书》杂志当家人的宝座。
主持《读书》时,吕叔湘的一句忠告让沈昌文“听得目瞪口呆”
1986年,陈原、范用两位老人淡出,沈昌文担任了《读书》的主编。但沈昌文说自己编《读书》多半是业余劳动,主要的业务是编书,“好在有许许多多老人家、小人家在,我只是执行而已。”
提起当年《读书》的那些人,沈昌文恭敬有加。在《最后的晚餐》一书中,他还专门摘录了吕叔湘的一段忠告:“编《读书》这样的刊物,要脑子里有一个general reader(翻成‘一般读者’有点词不达意,应是‘有相当文化修养的一般读者’)。要坚持两条原则:一、不把料器当玉器,更不能把鱼眼当珠子;二、不拿十亿人的共同语言开玩笑,否则就会走上‘同人刊物’的路子。”吕老还为《读书》总结了风格:“什么是《读书》的风格?正面说不好,可以从反面说,就是‘不庸俗’……可是这‘不庸俗’要自然形成,不可立志求‘不庸俗’。那样就会‘矜持’,就会刻意求工、求高、求深,就会流于晦涩,让人看不懂。”
沈公说自己“当时看了这些话简直是目瞪口呆”,他总结道:“文化之事,一旦走到‘矜持’和‘刻意’这条路上,便容易令人生厌了。”
沈昌文说自己主持《读书》时,他自己的思想“有,但不很多”。“我自己的想法更多地体现在后来的《万象》上。”办《万象》杂志是他离开三联后做的几件事之一,他认为《万象》和《读书》的区别在于,“《万象》比较小资,《读书》是用一种很灵活的方式,讲当前社会最重要的问题。”“这些问题,说实话,我看见就发抖了,更不用说去说它了。但小资就好说了,我在上海是看小报长大的。”
夹在自己尊敬的读者和作者之间,沈昌文自称“书商”——“混迹文墨场中几十年,专事贩运倒卖”。
他也总是把“我是工人出身,没什么文化”当作口头禅,但就是这个“没文化”的“书商”至今却相信“经济是手段、文化是目的”,说出“中国的出版,至今病在谋略太多,机心太重,理想太少。理想型的出版家一再腾挪自己的理趣,是至今出版文化疲弱的重要原因”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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