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伯爵商量了一下,最后准许她随带四名男仆和两名侍女。玛丽·斯图亚特同意了。她挑选的忠心耿耿的仆役侍女簇拥着她,梅尔维尔捧着后襟,郡长、施鲁斯贝里和肯特殿后,她终于步入福特林盖堡的正厅。
在这里,磨斧声曾彻夜不绝。桌椅板凳都搬了出去。紧里头搭了一座台子,蒙着黑色的粗麻布,活像一座灵柩台。一个包着黑布的墩子前面放了一张小板凳,凳上有个黑色的座垫,让女王跪在垫子上引颈受戮。台子左右各有一张圈椅,算是贵宾席,供伊丽莎白的专使施鲁斯贝里伯爵和肯特伯爵入座。墙根站着两个人,一动也不动,仿佛两尊青铜雕像,都穿一身黑天鹅绒,戴着黑面罩,看不到他们的真面目。那是刽子手和他的助手。这座极度简单而庄严的台子,只有牺牲者和行刑者才能上去。观众拥挤在正厅尽头。这里设了一道栅栏,由波立特和他的士兵把守着,栅栏外面聚集了两百来个贵族,是附近一带各地赶来看热闹的——这热闹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女王居然被砍头。在紧闭的城门外面,人头攒动,那是成百上千被这个消息招引来的普通老百姓。他们不得入城。具有贵族的血统,才能观看君王如何流血。
玛丽·斯图亚特泰然自若地进了正厅。生而为女王,她在孩提时代便学会了王者风度,在最艰难的时刻也没有把它抛弃。高傲地昂起头,她登上断头台的两级梯子。15岁时,她就是这样登上法国的宝座的,这样登上了雷姆斯大教堂的圣坛踏级;倘若主宰她命运的是别的星辰,她还会这样登上英国的大位。当初,她既温顺而又高傲地挨着法国国王、挨着苏格兰国王下跪,领受神父的祝福;如今,她同样温顺而又高傲地下跪,领受死神的祝福。她漠然地听秘书再一次宣读判决书。她的脸庞流露出和蔼的神情,几乎是喜形于色——温格菲尔德虽然对她恨之入骨,但他在给塞西尔的报告中却也不能不说玛丽·斯图亚特把判决词不啻当作福音。
(摘自《苏格兰女王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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