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背后的罗岗

第一次见罗岗,是研究生入学的时候,他那时还是娃娃脸,带着“青稚”的神色(这是好莱坞形容大腕年轻时的流行词),阳光灿烂的样子。十年过去,罗岗长大。现在他已经自己在栽培很多娃娃脸,上海磨去了他一些梦想,也给了他一些梦想,谈笑间,岁月的灰飞烟灭融入了他的文章和思想,他现在是很有名气的罗岗了。

    王晓明曾经用“罗岗们”来指称我们这一代人,被集合在罗岗“们下”的我们不论是同意还是反对,都对他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心悦诚服。从学生时代开始,罗岗就因此给我们上过辅导课,那时,他说起“罗兰巴特”的语气是如此亲切熟稔,让我们觉得他说的是他的远亲,天涯若比邻是他的作风。这让他交游广兴趣阔,人间书间他都游刃有余。

    蔡翔为他的第一本书《记忆的声音》(学林出版社,1998年)写序的时候,就感叹过罗岗的博闻强记。不过,更令人激赏的是他的其他好处。且以他最近出版的新著《面具背后》为例——

    这本《面具背后》是罗岗的学术论文和散文汇编,分了三辑,恰是他为学为文的三种姿态:“别抚新编”是他“读入历史,读出历史”的专业姿势;“读罢飞雪”是直见性情的“边走边唱”;“宿火夜谈”是“友朋三五人,切磋到天明”。不过,这三种姿态有一点是共同的:罗岗的声音总是G(Gang)大调,高音。不管是与自己的老师对话,还是和朋友聊天,罗岗的声音永远是分贝的制高点,我指的不仅是他音量大,更是指他观点铿锵,姿态逼人。第二辑中的许多篇章流露了罗岗思想中比较低沉的声音,但是,动人的不是他的低沉,是他用中音、高音处理低音。《一篇读罢头飞雪:汉娜?阿伦特的再生》是一个孤独的意象,但是,罗岗的笔调是激扬的。他说“土地的歌哭”,说“家和家中人”,说廊桥说奥康纳,他意识里有莽莽悲凉,“你来之处已经不见,你原来认为自己要去之处从未存在过,你所在之处也不是一个好地方……”但是,他绝不耽溺在这些情绪上,他说“四周黝深的阴暗里闪动些浮幽幽的光,不定的弧线构成中蕴藏着无数幻生幻灭的图案”,他藉着这些光,这些图案给自己提神,让周围的我们也感到大地有恩情,兴兴头头再往前赶。

    自然,作为学者,他的学问我们都是佩服的,他研究《学衡》,研究周作人,研究“现代文学的确立”,研究“公共性”、“乌托邦”、“韦伯翻译”都有成果,他的新书旧书中都收有文章,但是对罗岗而言,他的学术生涯才刚刚起步。罗岗的学术生涯,起码在我看来,应该构成我们这一代的“嘉宝的脸”,成为一种“理念”,而不是“赫本的脸”,作为一种“事件”留下来。

    散发着勃勃热量的罗岗永远是饭桌上的中心,他的内心未尝是那么光亮,他未尝没有软弱的时候,但是我们经常依赖他的热来鼓舞自己,这是我们最喜欢也最感激罗岗的地方。在他,我想他也被注定了永远带着这个“热面具”,不可以败坏,不可以消失,这是他本人作为我们这一代的前缀的命运。是幸福或不幸,罗岗晚年会写传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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