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的学生了解真相:日本女教师向当年受害老人道歉

淞沪抗战中,日军是否对上海和周边地区进行过大屠杀?到底有多少个不被人知的冤魂长眠在上海的土地下面?这些人,在上海和周边地区的田地上耕耘工作过,但在日本侵略军的铁蹄下,他们成了屈死的冤魂。“每每回忆起那段历史,幸存者们通常用沉默来应对,没办法,记忆中最恐怖的部分谁都不想再重新记起。”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馆长陈贤明告诉记者。
  但这对于日本人松冈环不是问题。这位普通的日本小学教师,两个儿子的母亲,20年间40次往返于中日两国,用自己的方法从这些幸存者那里得到日军侵华历史极具现场感的资料,当她于2002年把这些资料编书出版后,仅在日本便重印五次,至今畅销不衰。
  
  一腔热情:20年坚持调查真相
  “松冈环是个工作狂,她从来不知道休息,也不会放弃,她永远是一腔热情。”这是所有与松冈环共事过的人对她的评价。
  上海茶恬园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亚欧部部长洪跃华20年来一直担任松冈环在上海的翻译,“20年前,松冈环还只有38岁,跟着一个访问团来到上海,当时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她很羞怯,但当时的团长告诉我,不要小看她,下一次的访问团她可能就是团长。”
  果然,参观完日本侵略军在华罪行展览后,松冈环回到日本便组织了“铭心会”,第二年就带了100余人的团体重返中国,开始了20年揭露历史真相之路,但她的目的看来很简单,“我是日本小学老师,我希望我的学生了解到真相。”
  这一坚持就是20年,每年,松冈环利用学校的三个假期来到中国,用自己募捐来的基金探访日军侵华受侵害者,有经历过淞沪抗战的,有经历过南京大屠杀的,还有在南京大屠杀中受到性侵害的。
  了解松冈环的人都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女强人”,婚后,她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了10年的家庭主妇,后从美国哈佛大学教育学专业毕业后,成为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师,在教学中,她发现学生们课本上所记载日军侵华战争的历史与自己了解到的有很大不同,“不仅史实不准,甚至还有的会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发生。”
  “这段历史不应该被掩盖,我们应该把真相揭露出来,让我们的下一代记住这个教训。”谈到来中国的原因,松冈环这样告诉记者。
  但实际上,在松冈环肩上,除了扛着每年来到中国必须携带的三书包历史资料,采访笔记以及录音录像设备外,还要担负着来自日本国内的压力。
  “她经常会接到骂她是‘卖国贼’的电话,还有来自日本右翼势力的恐吓电话。由于经常来中国,她所在学校的校长已经对她做出明确要求,假期禁止离开日本,作为回应,松冈环再没有参加过学校举行的升国旗活动。”洪跃华对记者说。
  
  一声问候:向受害者真诚道歉
  昨天下午,松冈环来到嵩山养老院,在这里,81岁的高世强老人正坐在休息室里看电视,他作为当地农民,曾于1940年3月初经历了日军在这里进行的大屠杀,当年,日军共在这里进行了五场大屠杀,死亡160余人,全是老百姓。
  “您好,我叫松冈环,来自日本,我是来向您道歉的。”见到高世强老人,松冈环先用流利的汉语道出了问候。高世强老人扭过头,眯着眼睛看了好长时间,看到松冈环热情的笑容,老人善意地点了点头。就是用这种方式,松冈环与180多位遭受过日军侵害的中国人开始了心灵交流的。
  “他们都曾经遭受过日本侵略军的侵害,有的全家在他们眼前遭到屠杀,有的受到了性侵害,这些伤害给他们造成了一生的伤痕,作为一名日本人,我有责任为我国曾经做出惨绝人寰的做法进行补偿。”松冈环对记者说。
  而这些受侵害者也多半会接受松冈环的善意,在南京,南京大屠杀中性暴力受害者张桂英老人每次见到松冈环都会伸开双臂,“我想你”,并紧紧地抱住松冈环不松手。
  但她有时也会碰壁,有的幸存者看到松冈环是个日本人就会把自己积攒了半生的愤怒向她发泄,“比较好的会不理我,还有的,他家里三岁的孩子都会对我怒目而视,我便会隔一段时间再去问候,等他心情好一点的时候,等他想对我说点什么的时候。”
  “有时,一个幸存者家里她要去四五次,在南京,一位老人在连续拒绝松冈环五次后,第六次终于被她打动,一聊就是一天,把他半生中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的记忆,统统倾诉给了松冈环。”
  
  一声叹息:能体会性受害者的痛苦
  “可能因为她是女人吧,每次听受害者讲到伤心处,松冈环女士也会跟着留下泪来,有时会与被访者哭成一团。”洪跃华对记者说。
  对于大多数受侵害者来说,揭开那段记忆就等于把一块伤疤重新揭开,重新体验当初的痛苦,这对被访者痛苦不堪,但这时候倾听者的反应就很重要,很多被访者看到松冈环女士也流下眼泪,会感到自己的痛苦有人能够理解和分享,会认为有人在关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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