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科学思想的典范

郝柏林的科普作品,我读得比较多,而且有相当多篇目反复读过。如1983发表在《物理学进展》上的长文《分岔、混沌、奇怪吸引子、湍流及其它》,1986年发表在《科学》(上海)杂志上的《分形和分维》,还有《牛顿力学三百年》、《混沌现象的研究》、《世界是必然的还是偶然的》、《混沌与物理学》(收于日本的一次国际会议文集,英文)等等。先生编辑的几部英文著作我也读过。我的印象是,郝先生的作品行云流水,文如其人、充满智慧。他关于统计物理、非线性科学等所做的科学传播不但在中国是第一流的,在世界上也是最优秀的。如果我在出版社供职,如果还有点权的话,一定首先设法使郝先生成为本社的作者,而且第一步是出一部他的文集。早在几年前,我就动员一位出版人与郝先生商议,编一部他的个人科普作品集。但现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面,实现了我这一愿望(与我的建议无关)。这就是2004年6月出版的《混沌与分形——郝柏林科普文集》。 
  全书共分三部分:科普篇,短论篇和自述篇。第一部分显然最重要,但另两部分也各有特色,足以显示作者刚直不阿的性格。对我个人而言,“自述篇”是相对陌生的,因为有两篇是建国初写的,我还是第一次读到。 
  20世纪80年代以来,非线性科学不但风靡数理科学界,也迅速成为知识界及大众话语的组成部分,最终汇集成一种呼唤科学观变革的强烈时代声音,这一方面在于非线性科学本身的魅力,另一方面则归功于一些出色的科学传播家。《从混沌到有序》、《从摆钟到混沌》、《上帝掷骰子吗?》、《混沌:开创新科学》(仅大陆就已有4个版本)、《湍鉴》、《复杂性》、《机遇与混沌》、《天遇》等都是普及混沌、分形等新概念的作品,均由高手操刀。由二流作者所撰写的同类作品则更多了。郝先生在那时不但撰写了优秀的非线性科学科普文章,还校对了格雷克的《混沌》,在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主编了“非线性科学丛书”,还亲自写了一部《从抛物线谈起:混沌动力学引论》(1993年)。 
  题材一样,内容差不多,但由于作者背景不同、写作手法不同,最终与读者见面的作品就相差十万八千里。打一个可能不恰当的比方说,虽然都是情色作品,《晚娘》、《洛丽塔》、《舢舨》等就远不如《欢愉屋》(也译《法国情人》)耐看并令人思索。同样是科普,同样是谈混沌与分形,郝柏林院士的《混沌与分形》就技高一筹,立意高远。这部个人文集像先生早先与于禄合作出版的《相变与临界现象》一样,十分耐读,是科学共同体层面不同学科间、不同专业间“高级科普”的典范。郝先生虽然也使用“高级科普”一词,但在书的“前言”中有解释。其实这样称并不算恰当。《科学美国人》、《新科学家》,甚至包括《科学》和《自然》,也不时刊登一些同类介绍性、综述性、评论性的科普文章。它们的作用在于让不知道的人尽快了解并入门,让已经知道的人有所提高,使发展中的某个热门更趋成熟,等等。 
  美国有位“混沌福音传教士”福特(J.Ford)教授,中国则有郝柏林和朱照宣教授。在20世纪80年代他们都不遗余力地全方位地传播非线性动力学的进展,对于推动相关学科进步和人才培养起过至关重要的作用。仅以郝先生《科学》杂志上的《分形和分维》一文为例,我敢说国内所有从事分形研究的人可能都从中受益过,而有的人干脆是从中第一次听说过分形概念。这样的科普文章,早一年写或者是晚一年写,社会效果完全不同。它是整个科学事业的一部分。传统上,我们只把原始性创新视为科学,而把科普视为可有可无的东西。但郝先生所做的科普提供了一个明显的例证,它表明,一两篇优秀的、恰逢其时的科普文章,是科学事业的有机组成部分,对于不同学科的交流以及原始性创新的开展,都会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郝先生也是一位直率而有正义感的真正学者,据说有时还有点书生气。文集中的“短论篇”部分反映了郝先生的性格。 
  郝柏林1934年生于北京。在初二时立志学习理论物理。考大学时三个志愿都是北京大学,分别报了三个系:物理系、数学系和哲学系。后来被录取到北京俄语专修学校留苏预备部,学了9个月俄语,服从组织安排到苏联哈尔克夫工程经济学院学“矿山工业的经济和组织”,1956年时才有机会转到物理系,用3年时间学完了5年的课程。1959年秋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物理所当研究实习员。1961年曾面见大学者朗道,要求做研究生。用8个月考完10门课,入学后攻读国内安排好了的“固体电子理论”。中苏关系恶化,1963年夏回国休假并留下来工作。不久又研究起计算机程序设计。许多人可能不知道,国内第一本FORTRAN语言教科书的作者正是郝柏林,此书1977年、1982年、1987年出过三版。郝先生后来的经历人们可能都很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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