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安德里亚斯·莎乐美拥有一张富有魅力的脸。在这张脸上,清澈明亮的眼睛、圆润丰满的双唇、高挺的鼻梁和优美的下颌曲线构成了一种无可挑剔的和谐。但是,当你面对她的照片,在凝视与被凝视之间,她的美貌不是让你陶醉而是令人肃然,你感受最深的是某种清醒、审视和自我的力量。
对她一无所知的人,很容易因为这个名字联想到那个披拂着七重面纱在希律王面前疯狂舞蹈的女子,美丽无比、激情荡漾却又冷酷无情,似乎“莎乐美”三个字本身就沾染着一种珠光宝气的色情气息。而对她略有所知的人,就知道这个名字通常和德国大哲学家尼采、诗人里尔克和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紧密相连,对莎乐美最常见的定语是“尼采爱慕的人、里尔克的情人和弗洛伊德的密友。”还有人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你尼采那句“回到女人身边去,但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的名言正是因她而来。
一个女人的一生能够断断续续地和尼采、里尔克和弗洛伊德这样三个振聋发聩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确实非同寻常,何况还有她本人非同寻常的婚姻形式提供无穷无尽的猜测和谈资。所以,莎乐美的个人回忆录《Memoris》中文版书名就变成了《在性与爱之间挣扎》。似乎出于一种预感,在生命最后几年,莎乐美曾用嘲讽的语气在日记中写道,在我一生中,我经常发现凡是我认为最理所当然、不值一提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却是最为显眼的,我认为最不起眼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却是最轰动性的。
也许,比起那句已经陈滥的“鞭子”名言,尼采第一次在罗马圣彼得大教堂见到莎乐美时所说的那句话更令人动容,他说:“我们是从哪一颗星球上一起掉到这里的?”
和同时代的女人相比,这位1861年出生于圣彼得堡的将军幼女确实仿佛来自另一颗星球。非凡的美貌和优越的家庭出身,使她原本可以选择一种成为男人的漂亮宠物并富贵一生的生活。然而,从少女时代开始,莎乐美的内心一直充满着男人般的求知欲望和认识欲望;她不属于那样的女人,等待某个男人来给自己充实世界,她用脚踏实地的工作指引自己,对自我的人生规划从未有半点怀疑:“不是爱情、崇拜、调情和私通,而是工作、研究和哲学思考。”终其一生,她始终相信,社会只会把你变成庸才,如果你想拥有生活,就必须尽情地掠夺生活!
在《作为女性的人》一书中,她认为妇女解放运动让女人变得“非女性化”了,提倡女人有必要先从自己与男人的不同中学会认识和了解自己。她分析了两种“非女性化”的女人:一种吵吵闹闹对男人朝思暮想,并把所有的责任和支撑生活的力量全部推到男人身上;还有一种同样空虚和内心处于分裂状态的女人则投入到各种职业活动中去,以此来获得自我陶醉。可以说,100多年前出现在莎乐美书中的这两种女人今天仍然充斥着我们的生活。
她一生创作了大量小说,但从不承认自己是艺术家;50岁那年起,她从精神分析学中找到了新的生命激情,但是她的社会成就也无法与那些交往过的杰出男性相提并论。也许,她一生最好的作品就是她身体力行的完整的一生。尤其对女性来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位同性这样生活过,这毕竟是件令人喜悦的事情,哪怕仅仅听她对你说:“女人生存在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同男人接触可以给她的生活带来充实的补充并开辟出新的天地,这个天地有神圣的保护者,而不是某个单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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