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商人黄楚九》摘登

  要说好茶叶,黄楚九的家里、药房的办公室里多的是。要说吃茶的环境,黄楚九也尽可以躺在家里或在办公室的红木沙发上,细细品味。但黄楚九偏就喜欢到这人流混杂的茶楼上来,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却又不光是喝茶,多数时间是和朋友们聊天。朋友有和黄楚九一道来一道去的,也有特地找到这里,和黄楚九谈上一阵,便匆匆离去的。张三李四,川流不息。
    在大马路和四马路一带有好几爿茶楼,黄楚九都去坐过。近年则常去大马路浙江路口的五云日升楼,因为离新新舞台很近,斜对过便是。五云日升楼从老板到端茶壶的伙计,都对这位中法药房和新新舞台的大老板非常恭敬。因为黄老板能光降此地,连带地会带来许多茶客。楼上沿马路临窗的那只八仙桌等于是黄楚九的专座,特地换了新的藤椅子,茶叶也是特地从茶叶店甚至到杭州去买的上好品级,茶钱却不多收。黄楚九自然心里有数。他并不每天付茶钱,而是隔一段日子命茶楼的人到新新舞台帐房间来收,说多少给多少,从不过问细帐,额外的小帐也给得多。因此,黄楚九每天只要一踏进日升楼的店门,伙计们便弯着腰叫“黄先生”,一路要叫到他在位子上落座,还是余音不绝。黄楚九这一阵心情不是最好,但一到茶楼精神好像马上就放松了,跟朋友有说有笑的了。
    这一天下午,黄楚九吃了一会茶,要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便推开临街的长窗,站到外面过道(阳台)上来,凭栏向下眺望。有两个朋友也跟着出来,站在他的身边。
    黄楚九在茶楼上看街景,虽不天天如此,却是常常如此,此时他便指指点点地发些议论,朋友们听过也就算了;可是黄楚九今天发的议论似乎有点不同于往日,引起了他身边一个朋友的深思。
    黄楚九望着楼下大马路和浙江路交叉处熙熙攘攘的行人,感叹道:“上海有这么多的人!只要每人能到我馆里来看一次戏,生意也就非常可观啦!”
    另有人回忆,黄楚九当时是这样说的:“上海有这么多的人,我只要在每人身上赚一块钱,就能发大财!”也有人说,他这话是在“楼外楼”开张以后说的:“上海有这么多的人,只要每人能来一次楼外楼,收益就不得了啦!……”
    身边的那个朋友就是写《海上繁华梦》的作者“海上漱石生”孙玉声,他又是黄楚九的智囊之一,对黄楚九的脾气,有所了解。黄楚九此刻的感叹,孙玉声一听就知道这是老板急于想从李本初这桩风波中摆脱出来,在娱乐业再创名声的心态。他一下子想不出怎样来接黄楚九的“话茬”为好,只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是啊,就是要想点新花样。”
    “什么新花样?你倒说说看。”黄楚九马上就紧钉住问了下去。
    孙玉声一笑,说:“现在我可说不出,你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第二天,他们又到日升楼来吃茶,孙玉声终于把他想出的“花样”说了出来。原来,孙玉声曾经到日本留过学,看到日本东京、大阪这些城市中几层楼高的大商店都有屋顶花园设置,吸引了不少顾客。
    “屋顶花园?难道在屋顶上栽花种树木不成?”黄楚九问。
    “也不过就是摆些盆花盆景。但布置得疏密有致,也很引人入胜,同时又辟出茶座、画廊、音乐厅之类,顾客来商店买东西,既有地方歇脚,还有地方游赏,实在想得很周到。”孙玉声回说。
    黄楚九听得来了兴趣,说:“这个好办,我们把新新舞台的屋顶改建一下,摆上几盆花,也就是屋顶花园了。但是,我们不开屋顶花园则已,要开,最好里面的花样经比日本人还要多些。”
    孙玉声说:“黄先生高见。要吸引上海人,不但要花样多,而且要有新花样。”
    黄楚九听得拍案叫好:“对,对,就是要有新花样。这样上海人来了第一次,还要来第二次,第三次……”
    新新舞台辟屋顶花园的事,就这样决定了。但是,等到把各项工程略一匡算,竟需要一笔不小的投资,这是一;二、新新舞台是租地造屋,地皮是上海有名的地产大王经润三的。根据合同所订,租期一到,房屋就要归经润三所有。本来黄楚九就在盘算,怎样才能使新新舞台最后不致落入经润三之手,如今岂肯再赔一个屋顶花园进去?不过,这也正好是个机会,何不劝说经润三来合作,既可解决建造屋顶花园的资金问题,又可解决新新舞台这幢房子的最后归宿问题。经润三成了股东,屋顶花园的生意做得好,将来他就要考虑考虑,跟我黄楚九闹翻,是否有好处,不会只说一门心思的话了。
    经润三手上虽有不少地皮,多半是祖上留下的产业,他本人一向安份守己,主要靠收房租和地租过日子。他也未尝不想做些事业,就是有点怕冒风险。现在听黄楚九一鼓动,立即欣然同意,还对黄楚九说:“一切仰仗老兄的大才。”在他和黄楚九合作之初,两人相处得还是比较融洽的。
    屋顶花园的改造工程很快就竣事。所谓“花园”,也就是在平顶四周放许多盆栽的花草树木,平顶的四角则辟四个游艺场,为:北方曲艺、南方评弹、杂耍魔术和各地滩簧(本滩即申曲,苏滩、锡滩即锡剧的前身)。但最引起游客兴趣的还是这两样:电梯和哈哈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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