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桓评《智慧巴黎》|“大千世界只在巴黎”

  “arts et métiers”是法语中的一个专门词汇,很难译为中文,有时会被翻译为“工艺美术”,但这一中文术语泛指手工艺装饰品,是一种造型艺术,一般对应英语“art and craft”,与法语术语似乎大相径庭。“Arts et métiers”大约出现于十八世纪,并与技术(technique)一词联系在一起。“arts”一词与“艺术”相关,但其实指的却是中世纪的“机械技艺(arts mécaniques,artes mechanicae)”。笛卡尔想要打破亚里士多德对理论性的科学与应用性的技艺的二元对立,由此将技术改造成科学的一种,一种应用科学。在前工业化时代,“arts et métiers”指的就是与农业及商业相对的一整套手工艺技术,姑且可以翻译为“工艺与技术”,虽然翻译为技术会与“technique”一词重叠,但这恰巧暗示两者间的重要联系。大革命以前工艺与技术蓬勃发展,成为一种新科学,《百科全书》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诞生的。1780年成立了一所相关学校,即现如今的工程师学校国立高等工艺与技术学院(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arts et métiers)。大革命以后,1794年,国立工艺与技术学院(Conservatoire national des arts et métiers)成立,该学院还拥有一个相关的科技博物馆,由当时的天主教人士亨利·格里高尔提议设立。后者支持第三等级并呼吁废除一切特权,他也参与组建了法兰西学会。

  “智慧巴黎”正是这样一场“科学革命”的大舞台,而大众积极参与其中。“通过观摩气球升空,老百姓亲身参与到科技表演之中。……科技除了让人们领教了氢气的作用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类送上了天空,展现了一幅人类可以通过不断超越自我而无止境地完善自身的美好愿景。”(200页)不管是物理表演家还是江湖术士,形形色色的人物登上这个大舞台,被照亮在巴黎之光当中。

“城市改造与科学家”
  如果说第二帝国时期奥斯曼(Haussmann)对巴黎大刀阔斧的改革使得巴黎当仁不让成为十九世纪首都与现代性城市的典范,那么大革命前巴黎的城市改造工作是这个现代化进程中的先声。当时的巴黎是仅次于伦敦的欧洲第二大城市,十八世纪中叶以后,大量外省与外国移民涌入巴黎。这些底层人口提供没有技术含量的服务,往上则是拥有技术的工匠,一般为行会人员。而上层精英则喜欢发泄对政府的不满,质疑国王与教会的权威。工商业者与金融家活跃在巴黎这座经济文化大都会(255页)。

  “更加广阔的新格局飞速改变着巴黎的城市布局。可以说在不到三十年间,巴黎三分之一的街区已然除旧迎新了。”(255页)巴黎的城区规模也在不断扩大。“的确,在旧制度的末期,巴黎已孕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市政观念,以及由地方政府和国家共同承担的治安系统和城市建设机制。”(256页)对于当局与科学家而言,必须要对城市进行改造以顺应社会飞速的发展。不过,大革命前的城市改造具有局限性,且主要出现在公共卫生领域。1772年12月29日夜至30日凌晨,位于法兰西岛上巴黎圣母院旁边的主宫医院(Hotel-Dieu de Paris)发生火灾。新医院系统的构建迫在眉睫。“由于公众普遍担忧有机物质的分解现象会导致传染病”,“被改革的对象不仅是医院和墓地”(266页)。“科学家、官员、记者及开明人士对各种生活垃圾、阴沟和屠宰场散发出的臭气也忍无可忍了。”(267页)水利是一个城市生态的根本。路桥学院的工程师们便从此入手,尝试改变城市污水的状况。而佩里叶兄弟仗着自己的贵族靠山,于1777年2月获得了自己调水与输水管网系统项目的开发执照,并成立了巴黎水务公司。他们通过引入英国瓦特和博尔顿的技术,用火力蒸汽机调水。然而公司经营绩效大失所望。于是路桥学校所提出的调水方案再次被提了出来。这是贵族与学院派对科学与公共事务主导权争夺的一个典型例子,也是旧制度与新体系博弈的一个侧面。正因为水路管网这样的市政工程背后所触及的巨大利益,各方势力争相角逐。最后,直到大革命爆发,巴黎的供水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269-272页)

  此外,污水处理、空气污染以及厕所问题等等都亟待改变。然而,旧制度体系的制约与大革命的一触即发,使得“除了关闭无辜者墓园外,巴黎的卫生事业很少有什么世纪成就”(287页)。“直至18世纪末,巴黎仍然是既无整体的供水网络,也无完善的污水系统。”(286页)不过,正如作者所指出,巴黎给现代化学提供了一个巨大的试验场,等到执政府建立以后,社会稍加稳定,科学事业将会后继有人,继续改造城市,巴黎也将进一步迈向现代与现代性(2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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