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前三个学术院都是旧制度下的产物。大革命后,1795年,新政府成立了法兰西学会(Institut de France),学术院都受其管辖,一度称为“classe”,最后得以复名为学术院。有趣的是,法兰西学会的别名还与本书有关:“博学(智慧)世界的议会(Le Parlement du monde savant)”。可见大革命虽然对旧有学术体系造成巨大冲击,但巴黎的文化属性得以继承。法兰西对学术一视同仁,本国语言、古典文明、人文社科、自然科学以及艺术美学在这个国度都受到重视,形成了法国独特的学术脉络。
学术院象征法兰西最高学术荣誉,科学院则是科学界最高代表。“正是该院确定了当年巴黎科技生活的基调。”(ii页)自从王室从卢浮宫搬至凡尔赛宫长居后,位于巴黎市中心的卢浮宫给科学家以及各种王家机构提供了办公场所。不过院士们的工作与生活大大超出卢浮宫,遍布巴黎的各个区域,这带动了城市的整体文化与科研氛围:“他们或在办公室和实验室里搞研究,或在院校和公众课堂中做讲授,还可能邂逅于沙龙与咖啡馆并光顾于商店及工坊。”(ii页)值得关注的一点是,这种氛围是由制度所保障的,而且大革命前正是新兴科学蓬勃发展的时期,虽然革命的风暴即将到来。正如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拿破仑三世在位期间是巴黎现代化的重要时期,尽管其后普法战争的惨败给法兰西带来了重创。大革命前的君主制政府鼎力支持科学事业,配合新兴科学潮流,兴建了诸多机构与配套设施:巴黎天文台、王家植物园、造币局(厂)及兵工厂(或译武器库、军火库)(ii页)。
巴黎的启蒙之都地位不仅仅是伏尔泰卢梭等启蒙思想家所奠定的,也不单单是在科学界位高权重的院士们所主导的,而是社会各阶层的参与所造成的。“这里不仅有博学者、教授和文人,也包括记者以及书商。此外,他们身边还不乏来自上流社会以及金融商界的众多粉丝与发烧友,而学者们也借此拥有了通向国家最高层的人脉,并常可获得王侯的赞助。可另一方面,一大帮草台班子出生的民科份(原文为分)子也不断地来劳烦这些学者,向其宣扬他们那些鱼龙混杂的重大发现或发明创造。”(ii-iii页)
“全民的科学” “智慧巴黎”独具思想文化使命,是启蒙思想与科技之都(101页)。不过,巴黎区别于其它十八世纪世界性城市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它的群众基础,这种思想文化与科学技术使命感使得当时的巴黎人区别于外省人,区别于其他外国人,启蒙之光照向了巴黎的普罗大众。上层知识界的努力自然必不可少,但倘若没有大众的参与,巴黎的启蒙之光是不会那么耀眼并在接下来的世纪中历久弥新的。十八世纪末的法国给民众提供了一个参与到公共生活中的舞台,影响人类历史发展的大革命就是一个群体事件。
众所周知的《百科全书》在知识的整理与推广进程中起了决定性作用。这套由狄德罗与达朗贝尔领衔编纂的全书第一卷于1751年7月1日出版。其实“百科全书”只是它的通称,全称为《百科全书或科学、工艺与技术之理性辞典》(Encyclopédie ou Dictionnaire raisonné des sciences, des arts et des métiers;亦有译为“详解词典”)。很显然,这套书所展示的是最新的科学与技术进程。虽然最初计划仅仅是英国人钱伯斯(Ephraim Chambers)所编百科全书(Cyclopaedia, or an Universal Dictionary of Arts and Sciences)的简单翻译版,但最终启蒙之都的这套百科全书给人们带来了全新的意识形态,带来了批判性思维与科学法则,并由此确立了很多新兴科学门类,既是对当时科技发展的总结,又给人们指了一个新方向。同时,1759年起,这套书在与王家科学院所主导的另一套百科全书《工艺与技术说明》(Descriptions des arts et métiers)的竞争中胜出,成为百科全书的代名词与新兴科学技术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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