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书丨《悲伤的物理学》:这本书来自全世界“最悲伤”的地方

  布克国际文学奖是欧美最具影响力的文学奖之一,自2004年设立以来,迄今已有四位得主在获奖的数年后斩获诺贝尔文学奖,该奖的风向标作用也因此更为人所知。

  2023年的奖项授予了保加利亚作家格奥尔基·戈斯波丁诺夫的《时间庇护所》,评委会主席蕾拉·斯利玛尼将它描述为一部“充满讽刺意味和忧郁气质的高超小说”。

  《悲伤的物理学》是作者另一部重要代表作,由北京外国语大学保加利亚语教授陈瑛根据原文直译,也是近年来引进的唯一一部由原文直译的保加利亚小说。

保加利亚式悲伤
  1944年,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成立,此后的几十年间,和其他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一样,苏联的影响在保加利亚随处可见。

  东欧剧变之后,保加利亚国名变为保加利亚共和国,并于2007年正式加入欧盟,时至今日仍是欧洲相对经济落后的地区。2010年12月的某期《经济学人》杂志刊登了一篇名为“富人、穷人和保加利亚”的文章,并附有一张“幸福的地理学”图表,在论述幸福感与收入的关系时,文章以这样一句话结尾:拉丁美洲国家都很快乐,前苏联国家极其悲惨,而按人均收入计算,世界上最悲伤的地方是保加利亚。

  这种悲伤到底是什么?《悲伤的物理学》正是格奥尔基·戈斯波丁诺夫给出的回应。

  在一次访谈中,作者提到:保加利亚的悲伤有别于土耳其的“呼愁”(üzgün)和葡萄牙的悲伤(saudade),他们曾经拥有一半的世界,又失去了这一半的世界,他们的悲伤是大帝国的悲伤。“在保加利亚,我们从未拥有过半个世界,甚至从未拥有过世界,我们却对从未拥有的世界感到悲伤”。

  故事一开始,1925年的保加利亚某个热闹的乡村集市上,叙述者进入了12岁的祖父的记忆里,跟他一起在帐篷里观看了一个牛头男孩的表演。读者跟随作者的指引,就此进入作者筑造的迷宫,叙述者的三代家族故事由此展开。

  故事的叙述者自称“格奥尔基·戈斯波丁诺夫”,他自童年起患有“移情综合征”,可以随意进入任何人、任何物体的记忆里,他可以时而是人类,时而是其他生命或物体:比如,蔷薇、灰山鹑、银杏树、蜗牛、6月的云彩、秋番红花、早早开花的樱桃树,甚至是一场雪……

  叙述者本人生于1968年,成长在社会主义时期的保加利亚。他和父母住在小镇上的地下室里,父母每天上班,他感觉被遗弃在了家里。他最爱看的书就是《希腊神话》,弥诺陶洛斯的悲伤同样被他感知,他觉得自己就是牛头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叙述者“移情”的特异功能减弱,他开始向别人购买他们的故事,又用纸箱子收集记录自己的所有经历和记忆。

  作者借助量子物理学的概念将悲伤实体化,在他看来,悲伤是一种代际相传的东西,它在家庭、国家,甚至国家之间弥漫,有时甚至具有实体的形态:它既有颜色,也有气味。是某种变色龙气体,能够改变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和气味,而且不同的颜色和气味也能够轻易地激活它。有时它是凌晨三点的阳台上一个人抽烟产生的烟雾,有时它又是沙漠中的黄色沙粒,有时它又是破败小城中各种东西腐坏的气味……1989年前,80%的保加利亚人没出过国,这种物质上的匮乏是悲伤的主要来源。故事的叙述者经历了物质匮乏的青少年时期,和家人住在狭小的半地下室里,在一个名单上排队等着分单元房,他父亲日常最大的爱好就是翻看德国邮购公司的家居产品目录,憧憬着住在楼房里的生活。

  小说中最重要的设定——“移情症”,即由悲伤引发,故事的叙事者会因为感受到他人故事的“某个盲点,短暂的裂缝,薄弱之处,无法理解的悲伤,对失去之物或者从未发生的事的憧憬”,而走进隐秘的走廊和通道。

时间胶囊
  这是一部有着各种分岔的迷宫小说,叙述者沉浸在世界的记忆和世界的悲伤中,将生活在不同时代的其他人的历史纳入内心,将自己的身份溶解在他观察到的众多人物中。除了保加利亚,作者还游荡在欧洲大地上,记录了其他国家的悲伤时刻。悲伤笼罩下的整个欧洲,就如同帕慕克笔下“呼愁”弥漫的伊斯坦布尔。

  引言部分,作者借虚构角色高斯廷之口说:只有昙花一现和稍纵即逝之物才值得被记录。那是人们通常会忘记的东西,易腐烂、短暂、日常、被遗忘的东西。譬如报纸、信件、玩具、火柴盒、空酒瓶、他人的故事……在作者看来,应该只保存那些必死、速朽、易碎的东西,这些无足轻重和微不足道的东西才是生命的藏身之地,比那些坚不可摧的东西更有收藏的价值。

  作者认为,小说不必提供完整的线性故事,因为生活本身并不是线性发展的。他将小说变成了一个容纳万物的时间胶囊,图表、照片、日记、法庭证言被植入其中,这些构成了离题和分岔的部分。从这个意义上说,整部小说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迷宫。叙述者/作者带领读者穿过迷宫,探索了个人和集体记忆的曲折幽微之处。

下一页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