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全世界读者,最难读的“天书”是哪一本?
《百年孤独》《追忆逝水年华》和《红楼梦》恐怕都榜上有名。当然,也少不了大名鼎鼎的《尤利西斯》。
其实,“天书”之所以成为“天书”,是因为阅读它们需要大量的背景知识与阅读积累。如果有高质量的译文、导读、注释与札记的辅助,阅读“天书”的难度恐怕会随之大大降低。
上海译文出版社全新推出的、刘象愚先生潜心二十年译成的华语世界第三个《尤利西斯》全译本。除《尤利西斯》(上、下册)外,还附赠独立成书的500多页翻译札记《译“不可译”之天书——〈尤利西斯〉的翻译》,3本书共1888页,共计有4471条注释。
优秀的译文、详尽的注释、极具学术价值的翻译札记彼此搭配,尽力扫清阅读《尤利西斯》的障碍,是读者们挑战被誉为“二十世纪百部最佳英语小说之首”的传奇作品的首选译本。
想要知道一个译本的质量如何,自然要看书中翻译难度最高的部分译得如何。
翻开上海译文版《尤利西斯》至第十四章,你将看到:

此时你不禁产生疑问:“我究竟在看一本怎样的书?这真的是一部翻译作品吗?为何还有小篆、隶书、魏碑字体?为何文言连句读都没有?”
不用怀疑,此书的的确确从詹姆斯·乔伊斯的原著翻译而来。这四段话句法、文体、语种多变,还包含了多重戏仿及隐喻,堪称《尤利西斯》这本书里最难翻译、最难阅读的几个段落之一。
为何要这样翻译?别急,译者刘象愚先生在翻译札记中给出了非常详细的解释。
首先,《尤利西斯》第十四章讲了什么?刘象愚在翻译札记中提供了言简意赅的解读,读者完全可以将他的这段解读作为阅读第十四章的引导:
本章内容是勃鲁姆来到产院,探望待产的坡伏伊太太,碰到一群产科学生(包括狄克森、林奇、玛登、科斯泰洛、克罗色斯、斯蒂芬等)正在那里闹饮。他们毫无节制,借着酒力,高谈阔论,且嬉笑叫骂,时出淫言秽语,举止粗鄙,丑态百出。他们污蔑女性,对在临产中痛苦挣扎的妇女毫无同情,对人神毫无敬畏。勃鲁姆拒绝深度参与,始终以冷静清醒的头脑和悲天悯人的情怀思考人生中死生、苦难、救赎等问题,对临盆妇女表示极大同情。此章对应《奥德赛》“太阳神牛”章:尤利西斯的水手们不听其忠告,宰杀了太阳神的神牛,亵渎了象征繁衍化育万物的太阳神,招致神谴,全部葬身海上风暴,唯独尤利西斯因熟睡免遭厄难。此章中那群医学生在产院闹饮,正是对繁殖之神的亵渎;而勃鲁姆拒绝参加闹饮且对将为人母的妇人深怀敬意,对临盆产妇遭受的苦难深表同情,似可看作尤利西斯的化身。
尽管不无争议,但多数乔学家都认为,对文体的高度关注是本章的最大特色。乔伊斯在本章文体的安排上做足了功夫,采用了历代不同的文体,力图勾勒出从史前、盎格鲁-撒克逊时代的古英文历经中古,再从伊丽莎白时代到17、18、19直到20世纪英语文体混杂多样发展的历史线索,并将这一历史过程与十月怀胎的受孕、分娩过程做大致的平行对照,将英语语言与散文的演化戏拟为婴儿在子宫中逐渐成形、成熟直至分娩的过程,这一巧妙的构思使人的生殖繁衍与语言的形成发展在微妙的相互暗示中相互印证,同时也使本章的文体呈现出绚烂多彩的面貌。当然,还必须看到,无论是文体的演变,还是胎儿的逐渐成形,这两个过程都不是绝对阶段分明、界限清晰的发展过程,往往呈现出某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纠缠状态,而乔氏的模拟同样也常常呈现出这种杂然纷呈的情状,不过大致的线索却是存在的。因而,如何在语言转换中呈现这一大体的历史线索,体现这种文体的变化,显然应该是汉译者不应回避的问题,内容的转换固然极其重要,然而文体演变的这种形式因素也不应无视。
读了这段话,你是否对第十四章内容有了大体的认知?
此章融汇了多种语言与文体,尤其是“从史前、盎格鲁-撒克逊时代的古英文历经中古,再从伊丽莎白时代到17、18、19直到20世纪英语文体混杂多样发展的历史线索”,与本章内容所涉及的人类胚胎发育的过程形成了对应关系,在翻译时一定要予以明确的体现。
那么,刘象愚如何体现这种文体演变呢?且看——
前三段(从“右出至赫利斯”至“好哇!”),乔伊斯的原文为:
Deshil Holles Eamus. Deshil Holles Eamus. Deshil Holles Ea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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