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从这第一个子样本里,辨识出明显的意识形态偏见吗?在回答这种问题时,我们自己的意识形态就会污染我们的主观认知。毫无疑问,哈耶克和弗里德曼会被视为“保守的”经济学家。弗里希、丁伯根和缪尔达尔,当然会被归类为社会民主党人和“善意人士”。透过这种归类方法,据我们的了解,在那个时期,库兹涅茨和列昂捷夫都倾向于不问政治——从列宁时代的苏联流亡海外的心力交瘁的孟什维克大都是如此,这是不难理解的。苏联学者在1975年没有公开表达个人思想信念的自由,所以我不尝试对俄籍的坎托罗维奇的社会态度打分。依据瑞典的标准,俄林被视为比他同代的选民更保守,因此我倾向于把他与希克斯同置于中间。那就还有6位需要评分。在赌注相同的情况下,我赌他们中的全部(或大多数),在稍微中间偏右与稍微中间偏左的候选人之间,会投票给中间偏左派。我认识的大部分瑞典经济学家,都会比他们执政党的意识形态更偏右。所以我认为,斯德哥尔摩委员会的大多数委员,多数时候会选择与他们相近的人获奖,这么说也许不算太离谱。我必须澄清,很难证明,学者群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仅仅因为志趣相投而拿奖。相反,拥有任何过强的意识形态声誉,可能反而会妨碍你提早赢得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经济学奖。
再举荐15人
历史学家和科学社会学家已经明白,伟大的发现很少是哪位学者单独的成果。达尔文和华莱士同时有类似见解的情形,其实是常态而非例外。牛顿和莱布尼茨的个案也是如此。根据托马斯·库恩的记录,有十几位各自独立的研究者,他们分别声称发现了能量守恒定律,其中每个人的具体发现,别人并不知晓。
这一无情的事实,反驳了卡莱尔(Carlyle)的如下迷思:个别的伟大巨匠才是历史舞台上真正重要的演员。同样的道理,这也让诺贝尔奖评委的任务更加困难。我有个务实的建议,即每年——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应该颁三个奖,而非只颁一个。(是的,是的,爱因斯坦应该在颁奖典礼上,单独与瑞典国王握手。)
简单的算术可以证明,在头十年里(1969—1978年),瑞典皇家科学院本可以给出一个30人的名单,而不是仅仅嘉奖我们这15位经济学家。基于好奇和公平公正,我再提一个15人的应获奖者的名单,作为反事实的思维实验。每位读者可以像我一样,随机地在50名公认的杰出人物中挑选15人,来替代我从1500个名单中挑出的这15人。
以下是我为1969—1978年提供的一份假想名单,按年排序,人名也任意排列,这无关紧要。

我的选择显然侧重数学。如果名单由哈耶克来拟,必将完全不同。我的排序也与众不同,像霍尔布鲁克·沃金这样的名字,甚至没有收在官方的《经济学名人录》里。那是因为编者遗漏了这位学者,他在1925—1960年间,率先而广泛地记录了期货和现货价格的随机游走性质。
我选约翰·罗尔斯,并非因为我相信这位哲学家的造诣,比阿罗、利特尔(Little)或海萨尼这几位经济学家更深。然而,罗尔斯的普遍被接受应该得到承认。为什么提名克拉维斯,而不提名萨默斯(Summers)和赫斯顿(Heston)?当诺奖的摇奖机需严格限量时,就必须挑选最有实质贡献的领头人。伯克利的每位物理学家背后,众多的合作团队成员必然都无法得奖。谁说生活是公平的?
但第二个名单比第一个更公平,这是我的目的。关于上述选择的辩论,会比名单本身更有趣。
结语
我希望新增的15人,不会夺走原先获奖者的荣誉。学术成就不是,也不应该是零和的游戏,称颂甲不必非贬低乙不可。
原先的获奖者——若视作一个群体——几乎都是工作狂。但这削弱了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即人们喜欢做自己擅长的工作——按我的观点,这样的工作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工作。这群人的大多数,似乎已都达到我们对他们的期望。可能有少数例外:外人可能会以为,未充分发挥学术潜力可能是他们中一些人的主动选择。一般来说,原因不是他们懒惰或想挣大钱。这些天赋异秉的人身上,也会有意识形态的热情,把他们的努力引离了学术上的创造。在自由的世界里,外人哪有权对别人的志向指手画脚?
拿到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化学家和生物学家,会变得比较缺乏独创性,这个说法广为流传。目测这批早期试验品的发展轨迹,我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后继乏力的迹象。是的,在斯德哥尔摩加冕之后,虚荣心可能膨胀,但是在按年龄修正之后,一般来看学术创造仍会保持同样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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