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楼随劄》前言

    相隔六條之後,又撰‘劣得’一題:

    《水經注·濁漳水》:‘以木偏橋,劣得通行,亦言故有偏橋之稱矣。’孔平仲《珩璜新論》曰:‘俗以僅劣。《南史》:王瑩子寔,追從兄上岸盤頭,令卒與杖,搏頰乞原,劣得免。’可知宋人尚以僅劣也。

    像這種閲讀中的‘前呼後應’,最能見證學者的治學軌跡和功力,也最易引人感佩。

    

    手稿最吸引人處,在其原汁原味。目光隨墨痕流轉,仿佛能穿透時空壁壘,親近書寫者的神貌。施蟄存寫《隨劄》的年代,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非常歲月。尋求内心的安寧,他‘躲進小樓成一統’,摒絶外界污濁空氣,一心浸淫在爬梳故紙的歡愉中。古人云:‘下虔心,苦志挫鋭摧强;忘寵辱,自得神安氣定。’在這種心境下的書寫,最無拘束,最見性情。

    施蟄存的字筋骨秀健,自成一格。又因是隨手劄記,從未想過示人,故涉筆所至皆如行雲流水,疏朗肆意,墨瀋紛披。或塗乙删削,或圈點批註,率性而。但又不失章法,嚴而能縱,一點一劃間,俱能融入真性真情。

    沈建中先生在看過《北山談藝録》一書的底稿後,謂能感受到作者‘超然的境界’、‘真實的人生態度和精神世界’。相信我們在翻閲《北山樓隨劄》時,也能獲得相近的體驗。

    古人對‘筆記’這類書不免鄙薄,讀者多視茶餘酒後聊供解悶的閒書,作者本人也往往認寫筆記不過是消閒遣日,無關著述。紀昀在《閲微草堂筆記·灤陽續録小序》裏就説過這樣的話:‘景薄桑榆,精神日減,無復著書之志;惟時作雜記,聊以消閒。’誠然,筆記存在着一些固有的局限和缺點,或零碎枝節,缺乏系統;或道聽途説,失於考據。但如果换一種角度看,每一部鴻篇鉅製都非横空出世,正是這些駁雜瑣細的零簡浮籤,見證了一代學人從無到有、集腋成裘的學術歷程,更是作者風貌、品格的縮影。

                                                              戊戌芒種後三日於吴門

第一页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