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赛》序

    荷马的出生地在哪儿?这个问题同样不好准确回答。《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均没有提供现成的答案,公元前八世纪至前七世纪也没有在这方面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作为信史引证的第一手资料。据说为了确知荷马的出生地和父母是谁,罗马皇帝哈德里安还专门求咨过德尔菲的神谕。在古代,至少有七个城镇竞相宣称为荷马的出生地,并且似乎都有各自的理由。它们是斯慕耳纳(现名伊兹米尔)、罗德斯、科罗丰、(塞浦路斯的)萨拉弥斯、基俄斯、阿耳戈斯和雅典。能够成为荷马的乡亲,自然是个莫大的荣誉,尤其是在公元前六世纪以后,诗人的名望鼎盛,如日中天。但是,荷马的出生地毕竟不可能多达七处,否则我们将很难把他当做一介凡人(只有神才可能有那样的“分身术”)。希腊文化的传统倾向于把荷马的故乡划定在小亚细亚西部沿海的伊俄尼亚希腊人的移民区。任何传统都不是凭空产生的。荷马对伯罗奔尼撒的多里斯人所知甚少,表明他不是从小在那个地域土生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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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语境相协调。荷马不是总能这样做的,但他在选用饰词时会考虑表义与上下文相配称的需要,则是不争的事实。 

    过分强调口诵史诗的文化传统和程式(formulae)特点(有学者比如Norman Austin和David Shive认为帕里和洛德“走得太远”),无疑会导致对诗家个人才华和创造性的贬低或否定。综观史料,我们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即从公元前七世纪起荷马便被认为是一个有天分的诗人。赫拉克利特说过,荷马是最聪明的希腊人(片断56DK)。如果说赫拉克利特是从负面角度出发说这番话的,那么亚里士多德对荷马的天分和才华的肯定(参考《诗学》8.145lal8—24)则可以被理解为纯粹的赞扬。亚历山大·波普翻译过荷马史诗,本身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他对荷马的评价极高,认为这位希腊歌手的天分远在罗马诗圣维吉尔之上,是有史以来最具原创力的诗人。即便同样以神话和传说为材料,史诗的质量仍然可以相去甚远(详见《诗学》23),足见诗家个人的素质和能力的重要。显然,我们在足够重视帕里一洛德理论的同时,不应忽略其他各方对荷马及其史诗的评价,否则将很可能导致走极端的危险,见木不见林,失去客观的评审维度。今天,荷马史诗是一种由传统积淀而成的口诵史诗的观点在西方学界几乎已成定论。大多数学者已不再认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出自同一位诗人的构组。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在强调程式作用的口诵史诗理论和肯定荷马的作用以及诗才之间寻找一种平衡,仍然是一个需要得到妥善解决的问题。毕竟,荷马不会因为这个或那个原因退出历史舞台,历史既然造就了荷马和归在他名下的史诗,也就会坚持它的一如既往的一贯性,直到人们找到确切的证据,表明把荷马尊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作者是一个确凿的历史性错误。只要这~天没有到来(它会到来吗?),世人就还会依循常规,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划归在荷马的名下,使他继续享领此份实际上无人可以顶替接受的荣誉。历史经常是不能复原的。在源远流长和同时极为需要最大限度的学力和想像力的荷马史诗研究领域,人们同样也只能容忍历史的出于“本能”的自我“遮蔽”,无可奈何地直面由此造成的不得不凭借人的有限智慧应对棘手问题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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