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火车票时,会知道售票员的名字;手提包、扑克牌、袖珍收音机都“个人化”了。制造者们都把自己的姓名缩写刻在上面。所有这些都表明,人们渴望“与众不同”,不过这几乎是个性的最后一点残迹。现代人渴望生活。但是,由于成了机器人,所以他无法在自发性活动这一意义上生活了,他所有的兴奋与刺激,如吃喝、参加体育活动,看到银幕上的人物形象时产生的激动,都非自发的。
那么,对现代人来说,自由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他摆脱了外在的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按自己意志行动和思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所欲、所想、所感是什么的话,他是能够按自己的意志自由行动的,但他并不知道,他趋同于“匿名权威”,拿不是自己的自我当自我。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无能为力,便越被迫趋同。现代人表面上是乐观进取的,实际上却被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感击垮,呆呆地注视着灾难一步步逼近,好像全身瘫痪了。
表面看来,人在社会经济生活中似乎一切正常,但忽视深藏在令人欣慰的表面之下的痛苦和不幸是很危险的。因为假如生命不再是人的生命,因而失去了意义的话,那么人就会绝望。人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肉体上的饥饿折磨而死。当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心理上的饥饿折磨而死。
如果我们只看到了“常人”的经济需求,如果我们看不到机器化了的普通人潜意识里的痛苦,那么,我们就看不到来自于人的基础方面的对我们文化的威胁,即,欣然接受任何一种意识形态和任何一个领袖,只要他许诺使人兴奋激动,只要他能提供一种自称使人的生命变得有意义、有秩序的政治结构和象征旗号即可。人变成机器人,丧失对自我的信心,这正是法西斯主义政治目的的沃土。
摘自《逃避自由》,作者:艾里希·弗洛姆,著名德裔美籍心理学家、哲学家,纳粹上台后于1934年赴美。弗洛姆的研究植根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他认为人是各自所在的产物,在现代工业化社会,人变得越来越自我疏离,这种孤立感导致人在潜意识中渴望与他人结合、联系。代表作有《爱的艺术》《逃避自由》《健全的社会》《精神分析的危机》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