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的命》后记

    我依然坚持“跟着人物走”的写法,让自己与作品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写到汪长尺我就是汪长尺,写到贺小文我就是贺小文。以前,我只跟着主要人物走,但这一次连过路人物我也紧跟,争取让每一个出场的人物都准确,尽量设法让读者能够把他们记住。一路跟下来,跟到最后,我竞失声痛哭。我把自己写哭了,因为我和汪长尺一样,都是从农村出来盼,每一步都像走钢索。我们站在那根细小的钢丝上,手里还捧着一碗不能泼洒的热汤。这好像不是虚构,而是现实。“我对自己作为一位作家的命运渐渐漠然,而对自己作为人的命运却愈发明确了。”(引自作家亨利·米勒《关于创作的反思》) 当然,“哭”不是文学的最高奖赏,特别是“自哭”。多年前,我参加过一场舞台剧的脚本讨论会,二十多个有关工作人员包括主演静听导演阐述,讲不到五分钟,导演己用去两包纸巾,他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其余二十多人全都木然。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因为导演太投入,他已经进到戏里了,而别的人还在门口徘徊。作者的自我反应不一定百分之百的准确,但他无疑是第一个入戏的人。我曾经把“挽留即将消逝的情感”当作写作的任务,也曾把写作定义为“软化心灵”。哉喜欢有情有义的朋友,也喜欢有情有义的写作,固执地认为感动就是人类写作的起点。 汪长尺不想重复他的父亲汪槐,就连讨薪的方式方法他也不想重复,结果他不仅方法重复,命运也重复了。但我在写作的时候,力争不重复,不重复情节和信息。比如,汪长尺把汪大志送走的那一段,我只写小文夜里回来,看见楼下站着一个人。她的腿当即软,原地蹲下。她知道汪长尺已经把大志送走了,但送走的过程我没有写。到了下一聿,当小文想寻找大志的时候,我再让汪长尺一遍遍回忆:自己是怎样把大志送走的?在这次写作中,我留下了一些这样的空白。比如最后一章的最后一节,如果从破案开始写,几万字都不一定下得来,然而我放弃了,还是留空。我想在过去用力的地方省力,在过去省力的地方用力。此外,还用了一些电影的技巧,比如蒙太奇的运用。“小文去打胎”那一段,她跟汪长尺在工地上摔伤同时进行,似乎有奇异的效果。大量的前置叙述,制造了一些悬念。人物的对话,比没写剧本之前有所进步,比如:“难道这是一个圈套?”“绝对不是一根棍子。”像这样的对话,在没写剧本之前,我是写不出来的。我承认,在中国写影视剧本绝对破坏写小说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写剧本对写小说也有帮助。 断断续续地写,关掉手机来写,到了2015年5月下旬,南方酷热难耐的时刻,我终于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小说写完了。我捧着它,就像捧着一枚生鸡蛋,生怕它“咵”地一声摔坏了。为了尽快得到该小说的基本评语,我把它发给对我创作一直关照有加的文友们试读,他们的评价蛮高,也许是鼓励吧。感谢余华兄在试读之后,答应为该小说写一篇文章。感谢郑军健兄为该书题写书名。感谢一直提携我的评论家们为这个小说写评论。感谢《花城》临时撤稿,让小说尽快发表,使单行本得以在8月份参加上海书市。感谢赵卫民先生的摄影。感谢上海文艺出版社陈征社长、丁元昌先生和郑理兄对这部书稿的紧盯不放。感谢我没有一一点名的亲人和文友。是你们共同的帮助,才有了本书现在的模样。我会牢记你们慷慨伸出的双手,甚至会记住你们手上的指纹。  
                                                                         东西
                                                                     2015年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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