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家藏的五部《清经解》——写在上海书店重印《清经解》之际

    从这以后,我将这部书放在床头,每天要翻上几小时,哪怕是中班下班回家已近午夜,也经常看到凌晨两三点。知识,从小学的程度逐渐上升,视力,从空军的标准直线下降,但它毕竟改变了我的人生:1980年底,汉语大词典编纂处招聘编纂人员。我笔试成绩名列前茅,但久盼没有复试机会,后来听说他们以为我的试卷是枪手所代——在那个年代有这样想法非常自然,因为不太可能有小学生能够解答八开四大张的文史题目——于是有人怂恿我写一篇文章行卷,或许会有用。我就根据《清经解》里《左传》的资料,写了一篇《“自诒伊戚”“自诒伊阻”考》转交,行卷有用,果然换来了复试机会。复试时主事者问了很多《清经解》问题,我记忆中那是真正的对答如流,就这样进了汉大编纂处。进编纂处编词典,经常用到《清经解》,我将《丛书综录》中《清经解》目录复印后标上册卷,便于翻检。之后又将四百种书名抄录在本子上,逐个标注书名、卷次异同,不同版本、作者碑传、学派关系,渐渐形成一种研究资料。1987年,上海书店准备影印正续《清经解》,得知我对此书略有研究,便来下询。我建议他们用咸丰补刊本,并增加庚申补刊的许鸿盘《尚书札记》一种,这样比较完整。书店采用我的建议拼版,并嘱写一篇前言。我性好追根究底,有了这个机会,利用已积累的资料,对其刊刻缘起、存录取舍、缩印改编及清代学术等做了详细的梳理与考证。由于都是业余时间撰写,查一段资料,一个版本,必须等到星期日,每天只能写数百字,时间拖得很长。到《清经解》临近印刷,才写出初稿。书店正好推托时间紧,取我初稿撮要写一篇出版说明冠前,为了酬谢,送了一套价值355元、相当于我几个月工资的影印熬。我自揣一个小学程度的年轻人,岂敢奢想将小文置于乾嘉大师大著作之前?能够得到新印的书,已是得大于失了。影印本是九拼一的十六开本,比石印熬大一倍,显然字大看起来清晰,成了我日常翻检之书,这是我第二部《清经解》。据说当年中国书店原想四拼一影印,印了广告,因为上海抢先占了市场,就此搁置。

  获书的喜悦,在那年头,是我精神上最大的快乐。至于所写的《正续清经解编纂考》,因是冷僻的经学,又长达几万字,发表(上接第1版)无望,只能束之高阁,时间一长,也就淡忘了。1993年,台湾有书商来大陆搜求学术书稿,不知是谁介绍,竟然半夜来访。那位年轻的圣环老板自称是周何的学生,对经学情有独钟,相谈甚欢。询及书稿,对以音韵文章和《清经解编纂考》,他索要书稿,欲为刊印。我爬上尘封多年的藏书小阁,翻出手稿,让他带回,刊在《经学研究论丛》创刊号上。记得他只寄来一本不全的抽印本,我一看,缺行漏段,无法卒读。那时两岸交流不多,求书无门。时值文堪先生和傅杰兄帮助王元化前辈编辑《学术集林》,索稿重新将全文刊在《集林》上,王老由此对我特别器重,两次对我说,某某某的文章我退了几次,你的文章我一定会用。听王老的话,我紧张得有点哆嗦,但受到很大的鼓舞。后来也听说,台湾学者误认为我是大陆研究经学的人,这篇文章竟从此将我与台湾学界联系在一起。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并入世纪出版集团后,办公用房紧张,领导要拆掉图书馆,将一些常用书和残本让职工挑选,象征性酌付书款。那时我已离开汉大,因私人关系,也让我挑了几箱,其中有一套品相极差的鸿宝斋《皇清经解分经汇编》残本,缺了几册。这套书的用处在于它分经后面的“别录”、“群籍各种”和“杂录”,将非专著的散篇依类汇编,可以快捷地检索淹没在一千数百卷中的资料。虽有残缺,还是可以帮我节省不少时间,这是我第三部《清经解》。

  2000年,南师大徐复老九十华诞,我代表上海辞书出版社呈寿序一篇,颇得徐老颔首,因得于会议期间侍对左右,纵论文史。询及所学,以《清经解》对,谓更有《清经解外编》研究计划。徐老索阅后,传信谓台湾有人欲出版。唯当时役于工作,无法撰写。2004年,江苏凤凰出版社王华宝先生来电,说他们听了徐复老的话,要出版《清经解》,并欲将我的《编纂考》置于书前,佐助读者,垂询影印哪个版本好。我向他介绍石印熬以光绪十三年(1887)上海书局的《皇清经解石印直行足本》内容最多,它补充了严杰刊落的内容,但建议他们重新用庚申本拼版,最好四拼一,若嫌篇幅太大,九拼一也可。要注意拼版中的脱漏,因我已发现上海书店影印本曾脱漏二十余行。后可能因为拼版太煞费事,最后选取上海书局的直行足本,放大影印。因为不付《编纂考》的稿酬,送了一部书,书价3200元(后来加印几十套,提价到3500元),这是我第四部《清经解》。上海书局本拼接石印时,曾选取原书抽换过几种经解本,如沈彤《仪礼小疏》,条目比严杰刊刻的多。但若你引用的适值是足本多出的内容,不标明版本,恐怕别人无法查到。另外,由于将石印小熬放大,字口的石印游丝很明显,因而网上不无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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