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世界的预言与伤逝

    在有关人类、物种的著作中,贾德·戴蒙是第二个让我得益极深的作者。

    第一个当然是列维·施特劳斯。他如诗人般带领我们进入忧郁的热带,令亚马逊及那个雨林成为一个交织着个人回忆及检视人种进化的奇异书写。而那个闷热溽湿的国度,就此不再是一片荒地,而是一个梦土。

    贾德·戴蒙的人类与文明三部曲:前作《枪炮、病菌与钢铁》及《大崩坏》,再加上我要讲的这本《昨日世界》,完整体现戴氏以人类学、地理学、社会学等全方位的观点,探索并检视过去文明与今日文明的相承,以一学者的知识,寻求像候鸟飞行迁徙轨迹的验证,以一写者的智慧和质朴,将他几十年的研究以简洁的叙述,贡献给读者。

    这是作者在新几内亚高地的传统族裔几十年田野工作调查的成果。非纯学术的散文式文体,却也可看作他个人历史的自传回忆录。

    如果说第一部《枪炮、病菌与钢铁》是戴蒙对为什么今日世界是这样,而非另一样貌之形成的解析;《大崩坏》则是对历史、人类文明的进化忧心忡忡的预言:人类走到今时今日,不但走得愈来愈快,且我们大步跨入的未来,不一定是美丽新世界,而可能是一个大废墟,而崩塌的显像我们现在就见到了,像海啸、雾霾、气候……..

    那么今日、未来之后,戴蒙的第三部曲《昨日世界》静静地领着我们往回走,到了昨日之地,昨日之地只是一种隐喻,它仍存在于世界,不过在远一点偏一点,你还可以找得到的地方。昨日是我们所失去的旧有时光,就如戴蒙在新几内亚的生活。他说:如果没有下雨,我通常会在太阳升起之前走出帐篷,听夜鸟唱完最后一首歌和晨鸟的第一首歌。假如下雨,我就坐在帐篷里面等雨停——天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停。只要我醒着,我旁边就会有几个新几内亚人,他们会一起坐在营地聊天或在山间找寻鸟类踪迹。

    他与族人观察白胸果鸠及黑头林鵙鹟,这些在海拔高地才见得到的鸟类。他在营火中听着不同的语言看着他们跳舞,吃着土著的原始食物。老实说,这样的昨日,不见得有多少人会珍惜与欣赏。

    因为我们在舒服的现代化的空间享受着便利的文明,无需费力地消费着地球各种资源。何况旧日也不见得比今日更好更不残酷,只是,戴蒙要我们了解,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族群部落,以不同的生活方式存在着,我们若能从这样的存在中取得一点点认知与学习,那么未来的大崩坏就可能不会来得那么快、那么急,那么不可逆转。

    这是一趟像飞行之旅的阅读时光。在我们习惯于高速飞行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飘浮在云端看似更宏观更庞然的景色之中时,其实我们只是被关闭在一个小小的机舱内,没有细致风景没有值得赞叹的人与土地可供行进的旅客欣赏。

    但戴蒙却告诉我们,放下冷冰冰的电子机器,我们和昨日之接轨,和那还如活在昨日的人们交谈,那我们称之为过去的世界会带来多少坚固真实的感情与回忆,并找到我们失去的文明与旧物。

    而旧物,不就是证明我们存在,证明我们之所以成为今日之我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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