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若最后向往亮光, 因怕黑夜的鬼魂, 会带着残缺的翅膀, 从迷惑的窗口纵身。 ——易卜生 艾 梨 达
或者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总会有一个解决办法,只要野鸭不去疏远家养的同伴,不抱着阁楼的精神对自己酝酿不正当的报复心理。只要不鲁莽从事,听从需要与无经验,乖顺谦恭地被赶入庇护所。
它不知道在飞行中只要有一刻偏离直线,就会不可挽回地落入罗网,这事一旦让它清楚了,心头便会涌起一阵野性强烈的酸楚,害怕失去自由。它在木板墙之间惶惶不安,盲目地、畏惧地东冲西突,掀动翅膀左右乱飞,蹲在半暗不明的角落发愁,惊恐战栗,仿佛狭窄的四壁随时都会倒下,把它压在瓦砾堆里。
人与动物都枉自试图减轻它的思乡病,愿意献出一切劝其留下来。但是它很少注意到具体东西,仅仅看到自己得到体贴入微的关怀,尽管如此,在它们中间依然感到陌生和孤独。它时时刻刻好像身陷囹圄,消沉伤心,与周围发生的事格格不入。可是主人与同伴都不让它觉得委屈不顺心,虽然野鸟已经用自己的想法影响了它们。
大自然广阔自由,含有神奇的魅力与诗意,像魔法似地缠住它,也在它们心中唤醒和保持一种强烈的情愫。——它永远无法舍弃的那个记忆不清的故乡,遥远遗忘的仙境。它一直用引人入胜的零星图像,给它们拼凑这片土地,而它自己内心备受折磨,对这块遥不可及、无法测量的地方有一种畸恋,也因囚禁与狭窄产生了惊恐之情。
人与动物都不会漠然看着它日夜憔悴,坐以待毙。把它留在身边作为大家庭的一份子,这个愿望减弱了,代之而起的是对这名可怜的囚犯动了恻隐之心。大家决定让它离开,无可奈何打开窗子。这时又一次出现了令人不解的奇事——放飞的野鸭却不乘机逃亡。
它并不一飞冲向高空。
当它可以自由展开翅膀时,它身上却像解除了魔法。因为怕当囚犯才使它那么向往自由;暗地里害怕的只是锁链的束缚才有了远走高飞的想法。这是生来自由的生物所畏惧的事,它们永远不会甘心受强制和奴役。当通过爱把自由归还给它时,这削弱了它谵妄中出现的幻象。这种由爱而生的行动的无私性,向它证明它已经赢得了驯服的同伴的心,这样自己在感情上是属于它们的。
野鸭又惊又喜,认为这是它自己征服了驯化的世界,是它带着崇尚自由的奇妙吸引力和野性,在它们的爱情中筑巢住了下来。它看到自己也不用羞怯地拒绝接受它们长期以来要给而没有给成的东西,它一直没有注意的礼物:保护、睦邻关系和友谊。
它也不再希望逃入旷野,但是只希望自愿承认的疆域不再是强迫性的分界线。它不希望误用自己的翅膀,让翅膀自由伸展,不是要在它与同伴之间增加距离,而是在它们的中间自由飞翔。
海 达
或者是大家可以羞答答地、快乐地体验这样的事,决不用关上阁楼的天窗。它们可以开墙,安装大窗子,让空气与阳光不受限制地涌入,让鸟随意飞进飞出。这样一来,阁楼就会慢慢开放,由一间牢房变成自由的圣殿,驯化与野性和解融合的圣殿,收容一切在蓝天下迷失道路、找不到归宿的东西。
或者把它比作为屋顶上阳光下的一只温暖的大巢,仿佛是一座瞭望塔,谁都看得见,对谁都开放,连接普天下无数自由高效建立的小野巢。在这个地方,即使最急于到远方流浪漫游的人也会安静下来,心甘情愿限制和摆脱自己的冲动——这是阳春季节构筑的爱巢——这是一个家。
什么样的生物还会排斥在这个团体以外呢?这必须是命里注定在同伴中间找不到家的一种鸟。没有欲望真正到远方流浪漫游的一种鸟,因为它缺乏生来自由的鸟的勇气,也因为它对同伴的保护与和平充满憎恨。它还同样缺乏驯化居民的情感和温良。既不能跟世俗斗争,也不会调解针锋相对的要求,它必然永远忙忙碌碌、一事无成。
它对外面的自由大世界从来不看一眼,因为尽管它聪明美丽,看到空旷的距离就不寒而栗。它对周围的小世界也不会有认识——即使在最温暖的窝里,它看到的也只是四堵墙壁。野性的与驯化的要创造一个家的愿望,它都是厌恶的,因为它自己对生活本身没有愿望。由于这个原因,这个充满生命的世界对它却不存在可能的生存形式,尤其是创造性形式,它甚至连它自己的生存形式也摆脱不出来。这就会跌入其他人的掌握中不使它蹉跎岁月——也就是说在猎人枪口下迅速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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