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翻译奖得主郑克鲁:不愿花功夫在二流作品上

  曾翻译了《基督山恩仇记》、《茶花女》、《悲惨世界》等世界名著,编写了《法国文学史》、《法国诗歌史》、《外国文学史》等专著的法国文学专家郑克鲁先生,去年底,凭借其译作《第二性》(上下卷)从入围的十部大作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第四届傅雷翻译出版奖。我知道,作为翻译家,郑克鲁已经有一千万字的译作,然而对此番获奖,他对自己的译作却只打了一个“良”级。他说,按照翻译作品的“信达雅”标准,其中“信”与“达”,他是做到了,至于“雅不雅”,这得交由读者来评价。对于这样谦虚的翻译大家我肃然起敬,日前我专程访问了他。自然,我们的话题也从翻译法国著名作家西蒙娜·德·波伏瓦的最重要作品《第二性》开始了。

  1 还原一个“原汁原味”的波伏瓦

  作者:我知道,问世于1949年的《第二性》,是部堪称俯瞰整个女性世界的百科全书,它的著述者——法国著名作家西蒙娜·德·波伏瓦由此被称为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的“精神母亲”。《第二性》先后被译成英语等17种文字,波伏瓦由此成为世界上拥有最多读者的女性作家。为什么在60年后,你要翻译这部著作?

  郑克鲁:就波伏瓦一生著作而言,其最重要的作品就是《第二性》,此书甚至被尊为西方妇女的“圣经”,其被引用率高得惊人,光是公开发表的论文就有约2.7万篇。但它却迟迟未进入中国,17年后,中国台湾才出了《第二性》第二卷的译本,而大陆的节译本则出现在31年以后。然而长期以来,这本书犹如一个符号,虽在学术圈和文艺圈频频被提及,但很多人却反映“不好读”或者“翻译得很奇怪”。现在搞清楚了,是译本的“先天不足”。原出版的几种译本,除了少数节译本是根据法文翻译之外,其它都根据英译本转译。如1953年由美国兰登书屋出版的《第二性》的英译本译者帕什利只在高中时学过法语,没有受过专业的哲学训练,结果他把原著中的很多内容简化甚至删除了。据统计,译者的删改达原著的15%之多,而荒唐的是,译者竟主观性自由发挥,并严重扭曲了波伏瓦的原意。为此,相关专家期待一个新译本的出现。

  为广大读者、研究学者还原一个原汁原味的波伏瓦和《第二性》,上海译文出版社从法国伽里玛出版社得到了“唯一法译中全译本”的授权,希望我从法文原著重新翻译这部书。

  作者:《第二性》是关于女性的第一部具有理论色彩的著作,专家们都认为,这部书“艰深难搞”,从理论上看,似乎这方面的著作还没有出其右者。所以翻译此书是否很有难度?

  郑克鲁:是。《第二性》所引用的材料丰富翔实,论证相当严密。波伏瓦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她的生物学知识达到了专业水平,她对马克思、恩格斯的有关著作相当熟悉,她深谙人类学家关于原始社会的著述,而且涉及生物学、精神分析学、哲学、历史学、人类学、宗教、心理学、文学、法律、社会学等众多学科,特别是第一卷有“很多理论词汇”,专门术语充满了艰深。法文原版长达1071页,译成汉字约有70万字。所以,我翻译时,“如履薄冰”,以准确理解原文为重要,不能意译,不时求证,整整用了两年时间才译完全书。

  2 学文科算是传承了曾祖郑观应的衣钵

  作者:你是我国近代资产阶级改良派思想家郑观应的曾孙。贯穿“富强救国”主题、完成于1894年的郑观应代表作《盛世危言》,就提出向西方学习,你专攻法国文学,是否受到先祖的影响?

  郑克鲁:1858年,郑观应在科举考试中遭到失败后,即奉父命远游上海,弃学从商。在上海他掌管洋行的丝楼,并兼管轮船揽载事项。1860年,进入英国人傅兰雅所办的英华书馆夜校学习英语,对西方政治、经济方面的知识产生了浓厚兴趣。1880年,郑观应编定反映他改良主义思想的《易言》一书,书中提出了一系列以国富为中心的内政改革措施,主张向西方学习,组织人员翻译西方国富强兵的书籍。最体现他思想的是其代表作《盛世危言》,对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诸方面的改革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给甲午战败以后沮丧、迷茫的晚清末世开出了一帖拯危于安的良药。1895年,光绪读了《盛世危言》,还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将该书刷印二千部,分送臣工阅看。而后来的康有为、孙中山等人,更是在《盛世危言》中直接受到了启迪。

  我想,正因为曾祖学了外语,才能接触到西方的先进文化和观念,并由于他具有思辨的天赋,加以有文字功底和写作的才能,更勤于动笔,这样才有了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巨著《盛世危言》。我的思考与写作能力也许与他有关,只不过我喜欢的学科不如他那么广泛。我专攻的是法国文学,涉及到外国文学。说庆幸也好,或说是种遗憾,在他的后代中,唯有我学的和从事的是文科,但不管怎样,多少也算是传承他的衣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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