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蒂的非洲:约堡黄昏

    也许因为出生以来就在孤儿院里生活,一般孩子所有的那种娇惯赛娄完全没有,他对豆子很大度,很照顾,像一个好哥哥。豆子的滑梯,一定要她先滑,她的秋千,也一定要她先荡,然后赛娄才能滑,才能荡,赛娄就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看着豆子表演;但是,很快,豆子就发现赛娄原来是很可以让她羡慕的,例如赛娄可以不用坐在秋千上,赛娄可以站在秋千上把秋千荡得很高;赛娄可以不用顺着扶梯上滑梯的平台,赛娄手抓旁边的栏杆,三下五除二就上到顶上。豆子立即就佩服起来:“赛娄,赛娄,你先来,我跟着你!”
  豆子最喜欢的玩具是书,她走到哪里,总要有一捆书跟她到哪里,所以,有一次我们一家到乡下农场中去,也不例外。赛娄虽然觉得这些书新奇,但是他的态度却是敬而远之。其中只有一本三只小猪的故事显然是他熟悉的,于是,他就从一堆书中把这本挑出来,抱着不放。小豆子把其他的书在床上一一摆开:“我读给你听”。然后,就绘声绘色地告诉他这本书是关于小象和妈妈一起到海边去游泳,小象不愿意回家,象妈妈就给它用香蕉留了一条路。那本书是小兔乖乖,另一本是小乌龟拔河,还有一本是小刺猬把小女孩的袜子当成是帽子了。赛娄对豆子所言虽然也感兴趣,但可以看出他不太有信心,所以,小豆子津津有味地读那些书,赛娄怀里抱着《三只小猪》不放手,眼睛却不时要往小豆子那里瞟,但是一见被人注意到,马上就会把目光收回去,佯装自己仍然在读《三只小猪》的故事。赛娄那天脚上穿着一双新拖鞋,上床时脱下鞋子,他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前他抬眼能看到的地方,每次小豆子经过他的鞋子,他都要很警觉地注视着她,如果她不小心碰到他的鞋子,那么他必定要翻身下床,把鞋子摆整齐之后再爬上床去读书。
  第二天早上,鸭子和鹅的嘎嘎叫声把他们吵醒,赛娄和豆子都在床上呆不住,吵着要出去看鸡看鸭子。一到了户外,豆子就完全听从赛娄的指挥了,他们对鸡鸭进行恐吓,他们追赶羊群,他们从草坡上滚下去,又爬上来。那个地区当时多雨,乡村的土地松软潮湿,两人不一会就滚得满身泥巴。小豆子平时挺爱干净,但是现在却全然不顾了,赛娄跌倒在鸡窝里,她也要跌倒在鸡窝里,赛娄滑到泥地里去,她也要滑到泥地里去,“赛娄,赛娄”,她不住地大喊,“下面我们该玩什么?”对她来说,赛娄显然是个英雄好汉,两人的位置与前一天晚上相比,完全颠倒过来了。
  赛娄吃药,是小豆子最佩服的。赛娄生下来时就携带艾滋病毒,一年前他曾经病得厉害,已经快不行了,后来开始持续吃药才有好转:现在除了早晚要按时吃药外,其他时间和一般的孩子没有区别。赛娄每天晚上六点钟吃的是三种,早上八点钟吃的是六种,都是各种不同颜色的糖浆,五毫升红的,五毫升白的,五毫升黄的,赛娄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椅子上,张嘴,吃药,闭嘴,按部就班,没有怨言。小豆子就坐在他旁边,满眼仰慕之情,在三岁小孩的眼里,吃药大概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这些药将陪伴他一生,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生活。孤儿院没有给他找收养的家庭,因为要收养一个HIV阳性的孩子,实在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虽然医学界已经证明HIV阳性不是死刑,而只是无期徒刑,但是,对于孩子来说,他们何时会产生抗药性,他们究竟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一个未知数。南非的艾滋病可以称是“国病”,但是许多南非国人对于此病还是“谈虎色变”的无知状态。所以,在公共场合,有些母亲知道赛娄是艾滋病孤儿,下意识间总是要把自己的孩子拉开一点。
  赛娄所生活的孤儿院Cotland 在约堡是一个很好的孤儿院。今年的奥斯卡影后“南非珍珠”塞隆得奖后回国“省亲”,把Cotland孤儿院收入了她的保护翅膀之下。三月份的有一个周末去接赛娄,那群孩子们都刚受过塞隆的接见。那一周塞隆在南非,除了会晤前任现任总统,接受各种采访,对她的新片进行宣传外,还有一个项目,就是由约堡《时报》主持的义卖活动,约堡的各界名流要人大款都被邀请到了,但是约堡富人挥金毕竟不似伦敦纽约的慈善家们那般如土。塞隆一时豪气,要把自己当时穿着的一件黑色Ralph lauren的黑色晚礼服当场拍卖,卖出的价钱是点着名要给孤儿院Cotland的。据说那件礼服原价是四万四千美元,约堡毕竟比不上好莱坞,最高的价格出到八万兰特,仅是原价的四分之一,但是,对于孤儿院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所以,塞隆来孤儿院接见孩子,带来的见面礼就是卖衣服的钱。那天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孤儿院的绿色制服浆洗得笔挺,小脸都擦得干干净净。我带着小豆子一进去,那些小孩子们就大声对我喊:“今天我们见到公主了!”赛娄向来话不多,但是也兴奋地告诉小豆子:“公主可漂亮了。”说得小豆子睁大眼睛,心中对赛娄的羡慕肯定是更上一层楼。等到那个星期一她回到幼儿园,就得意地对她班上的小朋友们说:“你们知道么?我的朋友赛娄看到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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