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005年曾写下题为《没有标点, 没有呼喊——致萨义德》的诗,结尾有这样的句子:
那引领你的文字,或符咒/如使命在召唤/没有标点,没有呼喊/也从未提示你的所终/但你知道:你将抵达的,绝非仅是/被众神拥堵的奥林匹斯山。
我愿意相信,那也是所有站在母语环境中的译者(也是再生的诗者)必然发出的声音。(马鸣谦)
译文
四月二十一日
今天,在写好了我们的黄河素材、完成了一组报纸连载报道后,我们参加了在“终点饭店” 举行的一个茶会,重新开始了社交生活。杭立武先生安排这个活动,为的是让我们结识一下目前在汉口的中国知识界的代表人物。那些知识分子们五六个一组分坐在了小桌旁,而我们的主人轻步前趋,步履沉稳地将我们从一桌带到另一桌,每到一桌总会引发一段有趣的谈话。参加聚会的可真都是些最为知名的人物。我们有幸见到了莅临此次会面的冯玉祥,那个“基督徒将军”(据说他曾用一根消防水带给他一整个团的部队施洗礼)。冯不说英语——他也没必要去说。他是那种如鲸鱼般庞大而仁慈的人物,无言而自威。我们通过翻译向他表示了我们的敬意,他微笑着。接着,其他每个人都说起了英语,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而他继续面带着微笑。最奇怪的是,他完全有权利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也是个诗人。他用农民的土话写些关于乡村生活和战争的诗歌。曾是蒋介石公开仇敌的他,眼下成了军事联合阵线的一分子——但到目前为止,似乎政府没给他多少事做。
其他贵宾有戏剧家田寿昌,翻译家洪先生,还有穆木天,我们听说他是中国最好的现代派诗人。有位姓陈的女士,文学硕士,极度热情地谈起了妇女的战争题材作品。她充满活力,一本正经,作风干练——和欧洲此种类型的女子没多大差别。餐会临近尾声时,我们接受了一位年轻记者的采访,来自《大公报》,中国最知名的报纸之一。他有个异国情调的名字“麦克唐纳”(将中文名马唐纳英语化了)。名字的西方化,看来在知识分子们中间相当普遍。你们觉得中国的士气如何?对中国风俗有何见解?如何评价中国的道德状况?对军事形势有何评论?对于中国新派妇女如何看?我们回答得很不得当,但没关系——麦克唐纳先生在我们开口以前就已经在那儿写着了。
此时,在另一桌上,田先生为表达对我们的敬意,赋得一首诗,由洪先生代为翻译如下:
信是天涯若比邻,
血潮花片汉皋春。
并肩共为文明战,
横海长征几拜伦?!
为了不被比过,奥登回应了一首他昨晚写好的十四行诗,描写的是一个死去的中国士兵。
我们俩都觉得这类社交集会非常累人。双方都不缺乏善意——真的,整体气氛无疑因“英中和睦”而相当活跃——但我们真的在彼此交流吗?我们向主人们展露着笑意,交换着这些词句:“英格兰”、“中国”、“诗歌”、“文化”、“莎士比亚”、“国际理解”、“萧伯纳”——但这些单词仅仅意味着“我们很高兴见到你们”。它们只是“相互信任”的象征符号,如同交换空白支票。没关系。都是为了一个良好目的。于是我们就从这一桌走到那一桌,试着和每个人都说些什么,我们笑得脸都酸痛了。在西方,人们似乎笑得太少了。对一个初来乍到中国的人来说,肌肉免不了要受些劳苦。
——马鸣谦译《战地行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