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鲁:翻译的过程是一种享受

  郑克鲁:确实《第二性》包括了广博的知识,涉及哲学、生物学、生理学、人类学、精神分析、医学、社会学、历史、文学、文学批评等方面,显示了波伏瓦的丰富学识。翻译《第二性》也是一个我学习的过程。我借阅了一些自然科学方面的书,同时勤于查字典。我想,翻译理论著作,第一要义是做到“信”,即正确传达原文的意义,能避免意译就不用意译,因为意译容易失去原意。这与翻译诗歌和小说是有所区别的。比如有一个字直译是“恋爱中的女人”,也可以译成情妇,恋女、私通女人。但斟酌再三,要我把这个字翻成“情妇”却怎么也下不了笔,最后还是直译为“恋爱中的女人”才感到最为贴切。

  记者:《第二性》全译本与以往各种版本有什么区别?只是量的增减吗?以往的译本存在什么样的问题?

  郑克鲁:以往几个中文译本的问题可能出在英译本上,是从英文版本翻译过来的,是版本的问题。英文版本不太可靠,这我很早就知道了。我曾经对译林出版社主编说过,《基度山恩仇记》要重译,因为英文版本删掉了5-6万字。英美人在翻译时会删改,他们有这个习惯。《第二性》英文版中有些实例和段落被整段整段删掉了,有的缩写了,那些实例都是好东西,被删掉很可惜。有些则是因为难译而放弃翻译,而恰恰这些正是这本书的精华所在或趣味所在。这样删节反映了英文译者的判断力有很大失误,也反映了英美译界有些译者的翻译主张和态度不可取。

  记者:就我所知,您在接受翻译《第二性》之前,婉拒了几家出版社关于文学作品的重译邀约。相比之下,这些文学作品的翻译对您而言更轻车熟路。在当下翻译环境相对比较急功近利的情况下,您选择翻译的标准是什么?现在还有哪些翻译计划?

  郑克鲁:我既从事法国文学研究,也搞翻译,这就决定了我从事翻译的时间不像专搞翻译的人那么多。随着年龄增大,我更觉得要珍惜时间。翻译当代作品的话,我一般以中短篇为主,长篇不译,因为拿不准,不知道是否留得下来。经典作品可以重译,但要以翻译第一流作品为主,比如《悲惨世界》《茶花女》等。有编辑曾约请我翻译《约翰·克利斯朵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觉得傅雷的译本不错,而且这部小说在法国是二流作品,主要原因一是与罗曼·罗兰的思想倾向有关系;二是小说的创新不够,是一部十足的现实主义小说。后来,又有出版社请我翻译杜拉斯的一部早期小说,我也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杜拉斯只有《情人》还可以,其他小说就差了,我不愿意花工夫去翻译。此后,这个编辑又来找我,问我译不译《第二性》,尽管当时我就知道这本著作难译,篇幅又长,但我想这本书值得我花功夫,便接受下来了。

  经典作品可以重译。在没有编辑约稿的情况下,我也重译那些以前没有时间翻译的经典。我选择的标准取决于我的研究和我个人的爱好。拿莫泊桑来说吧,一般的教科书都把他看作一个纯粹的现实主义作家。这是大大误解了莫泊桑。在法国,早已将莫泊桑看成是一个兼有浪漫主义因素的作家。莫泊桑一生写过三十多篇怪诞小说。由于他是个精神病患者,他在病情好转时便将发病时的幻象记录下来。一般认为,莫泊桑的短篇小说中有两篇是代表作,一篇是《羊脂球》,这大家都知道,而另一篇是《奥尔拉》,而《奥尔拉》就是一篇“怪诞小说”。我从莫泊桑300多篇中短小说中精选了近100篇进行重译,分普法战争、怪诞小说、农民、家庭、婚姻等篇章。后来有出版社知道后拿去出版了。而当时我重译这些短篇时完全是自觉自愿。我喜欢翻译,译书的过程中,我觉得是一种享受;有自认为译得不错的地方时,会感到一种快乐;译完一本书,我觉得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所以乐此不疲。

  记者:您曾经因翻译介绍法国文学作品,促进中法两国文化交流而荣获法国文化部颁发的一级文化教育勋章,如今又因《第二性》的翻译获得傅雷翻译奖,这是对您高质量翻译成就的肯定,在此向您表示衷心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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