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的守护

  拿在手里的这本书很厚实,沉甸甸的,但并不令人望而生畏。首先是它的装帧设计,简约而大气,给人清爽的感觉。其次,内容以图画为主,轻松活泼,符合“读图时代”的阅读习惯。而最重要的,是本书作者、大名鼎鼎的丰子恺。 

  初中的时候我买过一本《丰子恺散文选集》,被深深打动。我至今以为,在同代作家中,丰子恺的文笔是很少见的——他似乎是以一颗出世的心,来观照世间万物,因此笔触虽游走于人世间,却不带多少烟火气。这种既亲切又有距离的感受使我长期对丰子恺有兴趣,那本散文集也一直摆在书架的显眼处。 

  后来我知道,丰子恺更以画家著称,作品清新可爱,充溢着童趣和纯真,与其散文的气场相合(果然是“诗画不分家”啊)。在丰子恺的画作中,论对个人的重要性、对社会的影响力,首推《护生画集》。 

  说起来这册画集的缘起和命运都不简单。众所周知,丰子恺在杭州念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期间,师从李叔同先生学音乐、绘画。李叔同于39岁那年出家,以“弘一法师”的名号为人所熟知。出家后,两人的交往依旧频繁,丰子恺也深受熏陶,并成为弘一法师的在家弟子。1929年弘一法师五十大寿,丰子恺作了50幅画。这就是《护生画集》的由来。 

  照约定,此后每过十年,丰子恺就创作一册《护生画集》,数量也逐步递升:60幅、70幅、80幅、90幅直到100幅。换言之,一直画到弘一法师的百年诞辰,数量也与年龄相匹配。而那时,丰子恺本人已年逾八十了。 

  这当然是非容易的事情。事实上,丰子恺创作《护生画集》第二册时抗战已爆发两年多,为避战火,他辗转于桐庐、南昌、萍乡等地。1938年,丰子恺亲手在家乡设计的宅院“缘缘堂”遭焚毁,愤怒的他写下了《还我缘缘堂》一文。即便身处乱世,出于对老师的敬仰,在广西宜山逃难的丰子恺还是认真完成了第二册,并寄到弘一法师所在的泉州,祝恩师60大寿。1939年,该册由开明书店出版。 

  1942年,留下“悲欣交集”四字后,弘一法师圆寂于泉州。6年后,丰子恺终于拜谒了恩师圆寂的地方。随后他留住厦门,画了《护生画集》第三册。前两册是在弘一法师指点下完成的,文字也出自其手,到第三册,才找其他书法家题写。1960年,丰子恺在上海完成第四册,1965年和1975年分别完成第五、六册。为什么最后如此匆忙呢?原来丰子恺预感到局势或有重大变动,遂提前创作,了却心愿。 

  这一坎坷曲折的创作过程真令人感怀。更令我感动的是,在那动荡岁月里,从《护生画集》里却丝毫嗅不出暴戾、血腥的气息。弘一法师曾点拨丰子恺:《护生画集》应以优美柔和之情调,让看画者产生凄凉悲悯的感想。丰子恺则对“护生”做了详细解读。他说,批判人无缘无故有意踩死一群蚂蚁,并非爱惜蚂蚁本身,“是恐怕残忍成性,将来会用飞机载了重磅炸弹而无端有意地去轰炸无辜的平民!”因而,“护生”是为了“护心”。 

  可以想见,在那段日子里,丰子恺和《护生画集》给多少中国人带去了慰藉,抚平了创伤。近些年,对那个年代的“大师”的回忆和追念引起了广泛关注、得到了诸多共鸣。而《护生画集》无疑是弘一法师和丰子恺对“大师精神”一词的最佳写照。值得一提的是,上海译文出版社此次推出的新版,封面使用了原汁原味的“莲池沸腾状”,与《护生画集》的初版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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