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德波顿敲定的见面时间和地点是启程去英国之前的一个半月,我说我想要两个小时,他说他太忙了,只能给我一个小时。谈妥后我们没再发邮件确认,直到约定的那天我准时按响他位于伦敦北二区的办公室门铃,门马上就开了,他立即迎出来。我们坐在他那间摆着一些艺术品的工作间开始了采访,从他那本《机场里的小旅行》开始。2009年夏天,阿兰获邀担任英国希斯罗国际机场的“首位驻站作家”,他在希思罗机场5号航站楼里摆了一张桌子,然后写出一本书。
也许很多作家都希望像侦探一样生活
新京报:在这本《机场里的小旅行》里,你发现机场里有一对儿即将分别的情侣,女孩难过得落泪,几次要离开又几次回来。之后他们不得不分别,于是你和摄影分开,各自跟踪起了这对儿情侣。
德波顿:当你在机场的时候,你会看到很多不同的人,你在心里会想他们到底是谁,他们身上会有什么故事,然后你会下意识地想要跟踪他们一会儿。在机场充满了相遇与离别,看到这些你总会想去观察在这些人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大部分时间你可能都猜错了,但是猜的过程依然是很有趣的。我觉得在机场我们都会成为一个小说家,你假装在读书,其实在偷偷观察别人的生活,然后在心里书写发生在你眼前的故事。
新京报:你跟踪后发现那个女孩非常难过,但是那个男孩在离开机场,上了飞机之后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
德波顿:我只能说在一段感情中总有人爱得会少一些,我们总会很想知道爱得少的人是谁。在这段关系里也许是那个男孩吧,但谁知道呢,也许那个女孩哭完之后就去买杂志了,也许她还有另一个男朋友呢。
新京报:除了这一对儿,你还跟踪过其他人吗?
德波顿:没有了,跟踪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说不定我会被警察抓住的。我觉得也许很多作家都希望像侦探一样生活,这样很梦幻,可以更好地观察人,发现不为人知的秘密。
宗教在英国已经被很多人当成玩笑了
新京报:你在书中写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就是在机场人们问牧师最多的问题是厕所在哪儿,你觉得宗教在英国的日常生活中改变了很多吗?你的最新的一本书就是和宗教有关。
德波顿:我觉得宗教在英国已经被很多人当成是一种玩笑了,一种很老旧的东西。在现今的社会中,你如果想要让事物飞翔,你不需要祈祷和信仰,你需要的是工程师和科学家。但在过去和天空发生关系的事物都需要祈祷来完成,比如天使,天堂。现在和天空发生关系则依靠科学。祈祷现在已经成为故去的时代的标志了,也许你很担心飞行安全才会找牧师来祈祷。
新京报:你觉得你会愿意生活在古代社会里吗?
德波顿: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觉得现代社会也不错。我觉得现代的社会里你总会发现新与旧的强烈对比。就比如在机场里出现了一个牧师,这就是一个很有冲击性的对比,就像你行走在现代的都市丛林中却发现了一个很古老的房子一样。
新京报:你觉得现代的机械生活会让人们的时间变得碎片化吗?
德波顿:我觉得有这种危险。现代化的生活让人们变得更自由却也更平面化了。我觉得机械现代化会让一些工作变得更有趣,但也会让一些工作变得更无聊。特别是当你处在一个社会的底层时,现代化的科技有让你的生活变得无趣的危险。但我觉得事情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其实我不会觉得一个时代更好或者一个时代更坏。我觉得每个时代都有它好的或者坏的一面,机械只是让我们的世界朝一条疯狂的新路上发展了而已,带来了新的问题,但是陈旧的问题也依然存在。
新京报:你觉得新的问题是什么?
德波顿:我觉得可能是科技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结构,现代科技正在通过各种方式消灭自然,我们处在毁灭这个星球的危险之中。科技是很有侵略性的,同时他们也缺乏耐心,科技总是不断建设也在不断毁灭。有时候有必要让人们觉得内疚,让他们觉得如果自己在做关于破坏自然的事情那你就是个坏人。要知道我们攻击自然,最终会反噬自身的,自然也会反过来攻击我们。
相比手机的生动,书显得太脆弱了
新京报:在书中你写到在机场书店看到很多人在买书,让你觉得文学未死,要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文学已经死了。
德波顿:这倒是真的,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你也知道在机场书店的畅销书总是特定类别的,有关商业的,告诉你如何快速致富,关于人际关系的,关于成功的,等等。虽然飞机可能是人们最后才会考虑到的阅读场所,但人们的确会在飞机上读书,作为一个作家我总会很好奇人们都在读些什么,这也是我选择观察机场书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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