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 :我现在还没想摆脱他们,我所喜欢的、我在学习的人,终我一生能达到他们的三分之一我就觉得已经很伟大了。 其实你知道么,这世界上有一件事情是特别可悲的。每一个人都在关注和强调创新,去挑战、改变、推翻,事实上从艺术的层面来讲,从当代流行艺术的层面来讲,到今天为止最新最激进、真正做到艺术上最大突破的时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时候有很多乐队和艺术家的作品,现在听来你都不可理解为什么那个时候超前了那么多?所以你经常树立的目标其实是挺虚幻的,挺徒劳的,因为你足够成熟之后就会发现,突破和创新的意义在于永远不要去走过去让你很舒服的老路,而不是凭空产生一件世人从没见过的东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这儿,你应该感到可耻的是你永远一成不变。 从创作上讲,我必须做到我真的不能和上一张一样,我真的不能用5年前、10年前那种情绪去创作,我必须去了解这个时代每一个人在想什么,90后在想什么、零零后在想什么,这件事的有趣之处在于当你了解了他们之后,你可能不得不对你之前反对的东西表示赞成。这个过程才是最关键的,这个时候你已经拥有了和过去不同的角度和出发点。重点不是你要去推翻什么,你推翻谁呀?最终人要推翻的是自我。
摇滚乐赋予了音乐文学性
B :你在书的第一部分“怒放笔记”里写道,你从没想过要在音乐上“曲线救国”一点,在商业上成功一点,因为你想得很清楚,一旦尝到甜头,就不可能回去了。那么你觉得你的不少歌曲在商业上的成功是偶然的吗? W :不是偶然。我在音乐部分的第一要求是旋律上可听性要高,当然主要是以我自己的标准,首先我要觉得好听。因为我以前是学古典音乐的,如果一首歌的旋律在我这里成立了,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不好听。你对音乐有要求的话,商业成功就不是偶然,在你创作的大多数作品都比较悦耳的情况下,如果有一两首特别突出,一定会被很多人喜欢。 B :很多人认为摇滚乐是很直接的自我表达,所以歌词很重要,甚至比音乐更重要,你觉得呢? W :客观地讲,歌词和音乐是五五开的,都重要,而且确实不是哪个更重要。只是我们是一个非常喜欢把事物形而上的民族,所以对歌词的要求非常高,一首很好的歌曲,旋律很棒,如果歌词不是十分出色,人们会觉得这并不是一首特别好的歌曲,反过来,如果歌词很棒,旋律稍差一点、音乐部分稍差一点,人们还是会肃然起敬。实际上这是不客观的,如果过于放大这一块的话,一个小说家、哲学家、诗人都可以是音乐家。但这绝对是不一样的,音乐应该以音乐为本,但是摇滚乐赋予了音乐文学性。在某些国家和地区,音乐显然更重要,比如在西班牙,如果你和别人讨论歌词,人家会觉得你很奇怪,他们的歌词都很朴实、说不上深刻,但音乐的博大性太厉害了。再比如黑人音乐,除了说唱,布鲁斯的音乐性就很强。各地情况不一样,但我觉得终究不应该有轻重。我之所以会把更多时间花在歌词上,是因为它对于我来说总是有挑战性的,我学习音乐的时间长、基础深,所以我在音乐上需要花的时间可能比别人短一些。 B :你看重摇滚乐的形式吗?比如说它必须是愤怒的、有力的,很多人质疑你,也是因为你那些走红的歌在形式上不怎么摇滚。 W :摇滚在音乐形式上很难界定,比如莱昂纳德·科恩,从音乐形式上根本听不出他摇不摇滚。我看重每一张专辑都在歌词和音乐方面做出突破。我也会控制每张专辑中歌曲风格的比例,比如关于爱的歌曲不会超过两三首,所谓纯粹正面情绪的歌曲,可能一首到两首,剩下的是提出问题、批判现实、探究内心纠结的东西。我的态度可能从现在开始,一二十年不会改变,那就是自由和包容是摇滚乐特别重要的根本,千万不要去打破这种根本。 B :新专辑里的《向阳花》是写给女儿的,但这显然不是写给小孩的歌,你希望她在什么时候听? W :这确实不是儿童歌曲,我希望她在20岁以后能够完全理解,那时候她就能体会她父亲对她真正的感情和这首歌真正的意义。我平时写歌的时候她也会听,《飞得更高》、《春天里》她都知道,也知道《向阳花》是写给她的,虽然她现在肯定不理解。 B :《向阳花》似乎体现了你的一种倾向,就是在最坏的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做好准备,连女儿你也这么早给她打预防针。 W :是的,而且我也认为这是一个人应该认识和能够做到的。所有不幸和所有枯燥乏味无聊的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其实是生活的常态,所有意外的惊喜、幸福、快乐,那是难得的,这一点一定要认清。如果你有这样的心理基础,你面对苦难就不会觉得真是了不得了,不行了,快死了,怎么所有人都和我作对——哪有啊,有的是比你更苦的人,所以不要放大那种东西,那是你该经历的,你躲也躲不掉。 B :很多人觉得有小孩以后作品会变得温和,为什么你的感受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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