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玫瑰”红到外国
姚莉:一个月以后他来了,拿了一首歌,就是《卖相思》,我的第一首歌。我凭着这一首歌,居然就红了。上海的弄堂里,一开收音机都是我的声音,我开心得不得了。这个歌疯狂得不得了,全中国都在听,销售很好,公司就跟我签合约了,我真正进了百代。我一生都不能忘,我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到百代,红了以后,有很多有名的作曲家为我写歌,陈歌辛啦,黎锦光啦。陈歌辛的《玫瑰玫瑰我爱你》《秋的怀念》也红得不得了。这些歌都是在百代录的,我一生都是在百代,没有去过别的唱片公司。
百代唱片公司太大了,每一个作曲家都有自己的房间,有钢琴的。我们没事也经常都去坐坐,唱唱歌。他们写完作曲,就让我们试唱,谁配得上这首歌,就给谁唱。我不晓得陈歌辛为什么给我唱那些歌,大概是觉得我合适吧,当然我自己也有一点天分。《玫瑰玫瑰我爱你》不容易唱的,很快的节奏啊,要唱得很轻松,字很多很多,但我也不管了,他那么大个作曲家叫你唱怎么不唱呢。
我唱得很快,我不喜欢唱很多遍,累嘛。以前不容易的,1ive,同台的,音乐在后面,不能唱错的,唱错从头来过。现在科技发达了,没有这样的收音了,唱错没关系,可以补,我不喜欢这样的录音,所以我早就退了。我喜欢乐队在我后面的感觉,习惯了。像《玫瑰玫瑰我爱你》,好棒的乐队,二十几个乐手在我后面,很大压力,跟自己说要唱好,不要辜负人家。那些bigband是白俄人,这个乐队是属于我们的,跟我们录唱片的,不是到外面什么舞厅赚钱的,不是的。所以我很幸运,一直唱那么好的音乐,那么好的作曲家,我凭着这个“玫瑰”红到外国,外国人翻唱成英文,我很骄傲的。
问:能描述一下陈歌辛、黎锦光这些作曲家的情形吗?
姚莉:我觉得他们都蛮好的,他们也是觉得我这个小女孩蛮可爱的吧,也一直很努力,唱歌很用功,我有天分,作曲家都希望演唱者有天分的吧,要不然教得累死你也唱不好。
问:在百代的时候有没有遇见李香兰?
姚莉:哇,好久以前了。那个时候真不敢去看她,了不起嘛,人又漂亮,歌又唱得好。她的歌跟我不同,歌路不同,她是训练过的,我没有,是野路子。
问:那白光呢?
姚莉:白光跟她一起的,可是我不太喜欢白光,我觉得她唱歌怪怪的,那个味道怪怪的。
问:你在百代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有谁?
姚莉:我喜欢白虹,她为人好。我出生在上海,国语不标准,我就请教白虹了。她是北方人嘛。后来人家说我咬字很准,北京呆过了?我说哪里,没去过北京,苦出身,忙着赚钱了,哪有时间去玩,都是白姐教的。我这一生要感谢两个人,严华提拔我,白虹教我国语。
问:我听老一点的人说,周璇有钱,但是不舍得用的。
姚莉:她很省的,穿衣服也都很朴素,不过也难怪,她跟我一样是苦出身,说句老实话,有钱人家的小姐哪里肯出来抛头露面的呢?对不对,念书啦。我没有什么机会念书,家里穷,没办法。
问:那个时候百代对面就有强生汽车公司了。
姚莉:有啊有啊。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我们在百代公司,等于上班了,因为每天都要去练练嗓子什么的。那么陈歌辛啦,黎锦光啦,我哥哥啦,还有李厚襄啦,也很有名,他也写很多歌。五点钟下班了,经常一起去吃饭,干脆有时候一起去旅行,到杭州、苏州去玩。他们作曲家都灵感好厉害的,我有一首歌叫《苏州河边》,就是到苏州去玩,经过一条河边,陈歌辛灵感来了,就做了这首《苏州河边》。你没听过吗?“夜留下一片寂寞”,啊呀,好听极了。现在没有一个作曲家可以做得出这么好听的歌了。
百代是1952年才到香港来,才开始灌唱片。我是唱到1964年退休的,够了。十六岁唱到四十六岁还不够吗?我唱了多少歌?我自己都不晓得,马来西亚、新加坡的电台有记录的,我以为两三百首最多了,不止,有四百多首歌!我自己都不相信,也忘了,那个时候的歌好多都忘了,最红的我还记得。
问:到香港后,第一次回上海是什么时候?
姚莉:1986年,我到我住过的老房子,去敲门,对人家讲,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最近我也不想去,上海没有自己家人了,好朋友一个一个都走了,我去看谁呢?
问:去上海有没有见严华他们?姚莉:就是一起吃饭喽,那个时候还都在啊,黎锦光也在,白虹姐姐也在。我专程坐火车到北京去看白姐,我叫她白姐,她看着我好久都不认得,她没怎么变,就是老了。后来黎锦光先走了,然后白虹,最后是严华。
在家里是做饭洗衣的家常女人
问:都说你眼光好,丈夫挑得好。姚莉:我觉得做人要有一个原则,自己要知道当初出来是为了什么。哦,为了养家,那OK啦,赚钱也赚得差不多了,妈妈也享福了,自己也觉得唱得累了。我在夜总会唱了八年,在上海,第一个仙乐斯,第二个扬子饭店,两个都是四年,签合约的。我十六岁红出来了,仙乐斯老板就来找我,妈妈当然也同意,觉得女儿可以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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