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获得真相最切实的方法。 写到这里,我忽然特别想闲扯。 我想到一个获得真相的途径,这也正是我这两年的阅读所做的工作,那就是看书信。 我看了两年的鲁迅书信集,我知道鲁迅和沈从文是如何矛盾的,鲁迅和顾颉刚为什么吵架,鲁迅和许广平是如何好上的,鲁迅在广州是如何开书店的,鲁迅和高长虹是如何闹翻的,鲁迅和周作人是如何老死不相往来的。 所有这些都是真相,虽然依旧是模糊的,但,这些书信让我看到打开世界的另一扇窗子。 我甚至想过,通过书信来往的方式写作一个长篇小说。 但那需要详实的阅读积累和人生积累。所以,我只是在这里慷慨地计划一下,并没有决心实行。 书信是一个窗口,打开来,透透气,可以看到停泊在过去历史中的真实的笑脸或者云彩。但是,并不曲折,甚至它过于片断、隐约、朦胧、隐私和残缺。 所以,小说又有了舞台。 前几天,我看到一篇关于画家郁风的文字。 郁风是著名画家潘玉良的弟子。当然,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是著名作家郁达夫的侄女。 郁风对别人说:潘玉良长得特别难看,因为太难看了,没有学生敢去选她的课,一个也没有。郁风是偏执狂,看哪个老师的课没有人选,她才专门去选。所以,她成了潘玉良惟一的弟子。 (这个惟一在这里有些胆怯,我没有查证。我最爱干这样的事情,为了讨好自己,用一些夸大其实的词语来自我蒙蔽。) 我当时看到这个片断的时候惊呆了。潘玉良,中国著名的画家,作过妓女。哪能不漂亮啊。 可是,她的学生不会说谎的。 有时候,历史真相爱和我们的猜测开玩笑,它沉着、冷漠,却会在我们不经意地时候突然热情,出乎意料。 而小说的写作者,正是伴随着这些出乎意料的事件真相成长、延伸。 小说要截取片断,同时又要补充片断。要删除多余的、繁琐的、平庸的生活片断,又要增加规律的、细密的、动情的生活的片断。 小说永远是加减法并用的一种记忆方式。把不同人的人生经历放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加法。把一个地点上发生的很多故事都忽略不计,只写出一个小而又小的场面,那就是减法。 《六十七个词》用了大量加法。 在这个文本里,我试图还原一个人的记忆真相。 我试图往真实的生活里加入大量的幻觉,我甚至试图用幻觉打败真相。 但是,作为写作者,我没有忘记用小说思考一件又一件事件的真相,我最后清醒地意识到,不管多么用力地把一个想象的画面变成现实,但现实中,它依旧是模糊的。 模糊主义。 有一个人在楼下拉小提琴。另一个人在楼上骂他。后来楼上的人死了。楼下的人再也不拉小提琴了。他觉得没有了相互陪伴乐趣了。 这是毛姆的个小说情节,同时也是我思考一个事件的结果。如果一个坏的情节消失了。好的东西存在的价值就没有了。 而且,好和坏本身就是模糊的。 对于一头牛来说,草是最好的东西,而对于庄稼来说,草是不好的。 我要说的是:把草从庄稼地里拔出来,想办法给一头牛。这是小说要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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