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夫一妻制的单亲家庭”既是整部小说的叙事动力和最终归属,同时也处于整个社会现代性规划的核心。根据哈贝玛斯的解释,文化的合理化是和社会的合理化过程、特别是个人的行为方式密切相关,他不是把文化的合理化看作是单纯的意识结构,而是作为贯穿社会、文化和个人三重经验关系中的现象。在这里无法详细讨论哈贝玛斯所作的一系列区分,但必须强调指出的是,以“一夫一妻制的单亲家庭”为基础的“建立社会结构的主要行动体系”,既关涉个人的合理化生活和价值取向,又兼及职业伦理的形成和文化体制的产生,同时还把合理化文化的审美-表现因素纳入到社会结构的建立过程之中。(具体论述可参见《交往行动理论》第一卷)如果承认这一过程是“现代化”追求无法规避的线路,那么自然应该重视“鸳鸯蝴蝶派”的文学传统,甚至将其看作是一种“被压抑的现代性”。但问题在于,发生在民初的“鸳鸯蝴蝶派”和“新文学”争夺文坛“领导权”的斗争,究竟是不是以一种“现代性”压抑另一种“现代性”而收场的?更何况透过争斗的表象,它们是否在背后还分享着某些共同的资源,比如作为起源的“小说界革命”,以及日益成熟的文学流通市场,逐渐成形的职业观念和具体的写作手法与技巧……等等。40年代在上海文坛被视为“奇迹”出现的张爱玲,她的成功恰巧标识出“鸳鸯蝴蝶派”和“新文学”的交汇。向来被视为“琐屑叙事”的张爱玲,她的背后不仅是开埠以来上海一百年历史的积淀,并且内在地包涵了由“上海”和“中国”的对立而带来的痛苦与困惑——疑惑于“到底是上海人”或者是彷徨在“中国的日夜”下?正像白吉尔夫人( Marieclaire Bergete)描绘的,中国资本主义“黄金时期”(1911年-1937年)的发展导致将会产生怎样的经济和政治诉求?这一系列诉求和民国政府的经济、政治政策保持着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知识分子对此采取怎样的态度?这种态度有无分化的可能?在分化的过程中,作为某种象征符号的“上海”和“中国”出现了对立,这种对立意味着什么?……这也是张爱玲作为一种“现代性”的文化和文学表述的意义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