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急促地寻找着亚当
    
    阿坚和彩玉是李梅的下级，名义上是李梅的佣人。李梅说：“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叫五月，英文叫May，丈夫是美国人，有个黄毛混血儿小波。记住了？”阿坚和彩玉齐声道：“记住了。太太。”李梅觉得两个人还算机灵，就说：“工作上我是你们的领导，生活上我是你们主人。彩玉，先给小波烧水洗个澡……”彩玉接过李波，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波的蓝眼珠。彩玉逗着李波，阿坚也凑了上去，用上海话夸李波好看。李梅说：“今后，你们不要跟小波说上海话，要说国语普通话。”
    
    第二天，李梅就找到了她要联系的、坐落在霞飞路上的犹太人MICHEL西药店。实际上，这条路上的许多犹太人店铺都被日本人霸占了，仅留下不多的几家俄罗斯犹太人的店铺。其中就有药店。这可能因为西药店都是从外国进口药品，犹太人在外贸进口方面显然比日本人更有门路，或者说，他们有国际银行业的结算方便，有和不同国家商业来往的方便，特别是英美国家。有时候，日本占领当局为了战时的药品，也不得不求助犹太人进口采购。当然，自从太平洋战争爆发，犹太人的进口生意也受到极大的影响，但是，犹太人总是能够找到办法。
    
    MICHEL药店门面不大，看上去是一家欧洲人开的店铺。于是，李梅进去时候，用英语问候：“米歇尔先生在吗？”胖胖的临时店主用笨笨磕磕的上海话说：“对不起，我、不懂英语。我是俄罗斯人。”李梅乐了，用俄语流利地笑问：“我叫李梅。请问，米歇尔先生在吗……”胖犹太店主高兴地说：“哦，您的俄语真是棒极了。很高兴认识您，我叫安德烈。米歇尔先生被关到隔离区，这里的生意就委托我来打理。很愿意为您效劳。”
    
    李梅似乎无意地伸开自己的四根手指，欣赏着自己的戒指。胖子安德烈立刻紧张起来：“四、新四军？”胖子安德烈左右张望了一下，笑着问：“可以请您到我的办公室里喝咖啡吗？这年头，要想喝到纯正的咖啡可真不容易。”李梅有些警觉地答道：“当然，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到口味纯正的咖啡。” 

    刚进办公室，李梅就焦急地问：“安德烈，快告诉我，怎么回事？犹太人为什么被关进隔离区？你为什么没有进去？”胖子安德烈耸耸肩，从一个大桶里倒出一些陈年的咖啡，不慌不忙地调着水，絮絮叨叨地说：“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喜欢用埃及谚语。真奇怪，以色列人出埃及已经几千年了，为什么总是记着古老的埃及谚语。记得埃及的谚语是这样说的：假如一头狮子向绵羊问路……”李梅已经忍耐不住，截住了安德烈的话：“安德烈，你必须信任我。我的丈夫赵克强曾经和你做过生意，让我把药品背诵一遍吗？我们和列宁格勒的犹太人难民一起到的上海，我可以列出他们的名单……”胖子安德烈惊讶地将双手捂在胸前，看着李梅：“上帝……”
    
    在虹口隔离区的胡同里，亚当和隔离区的犹太人排着队，在领着每天只供应一餐的午饭盒。1943年的隔离区内的犹太人陷入了极度的困难中。美国的援助停止，上海的经济衰退，日本人为了战争的需要，已把能够搜刮到的粮食、煤炭、钢铁、棉花和木材等资源都充当军用。人们由于饥饿，身体都很虚弱，互相搀扶着端自己的盘子。每当一个人领到一块面包和一小块黄油的时候，吃的人狼吞虎咽，看的人馋涎欲滴。
    
    此时，焦急万分的李梅抱着李波，在一条一条弄堂里急促地寻找着亚当。每一条弄堂都有日本兵和俄罗斯的“保甲”在看管。她跑到一条弄堂的大铁门前，往里张望一眼，保甲就问：“有通行证吗？”李梅说：“我找人。”保甲说：“对不起，女士。”日本兵立刻用枪托赶李梅。隔离区弄堂里，亚当终于排到大锅前，分到一块面包和小块的黄油。到了嘴边，他又放下，交给薇拉。薇拉摇摇头说：“你一定很饿。”亚当凄然一笑：“我饿，我是很饿。但是，我想我必须申请到外面工作。这样，我就可以在外面吃饭，还可以带回来给你，要不然，我们都会饿死的。”薇拉还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盆子里的汤，因为身体的抖动，被颠簸出来。亚当急忙搀扶着薇拉，两个人的眼睛盯着汤盆，直到盆子里的汤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