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好吃

    那家小店有空调,青鱼冷藏于玻璃柜内(如日本鱼生),每客十条大概只有各四五寸长的青鱼,除头去骨后“所剩无几”,笔者已忘记价钱,只记得十分廉宜。而且确实“鲜冶”;笔者稍后电传“食友”,告以“以鱼生鲜美而言,鲔鱼第一、青鱼第二,唯后者价钱不及前者二十分之一”。笔者与“陪同”各尽二客,对“杂鱼”不太热衷的内子亦尽了一客。看见店主把大量的青鱼头骨丢进垃圾桶,笔者对他说青鱼味道鲜美,把吃不了的鱼头鱼骨全部丢弃,未免糟蹋。加入大量胡椒生姜,用作熬汤,或许美味。店主起先莫名其妙,后来半信半疑,经内子与“陪同”在旁“推波助澜”,店主终于答应会作尝试,声言“下次再来,奉送鱼汤”,可惜笔者连店名也忘了记下,除非找回那位“陪同”,否则便无缘一尝青鱼的头骨汤了!

    穷国必有佳肴

    美国佐治·梅逊大学经济学教授、今年四十五岁的考恩去过七十五个国家,吃过的风土小食恐怕多于此数,看其风土小食网站列出他尝过的食物种类,真是数不胜数。可是,对中国菜情有独钟的高云,未来过中国大陆、香港、澳门和台湾,只凭“唐人街”的货色评鉴中式烹调,其不足处是彰彰明甚的,看其网站刊出的食物卖相特别是川菜,又肥腻又大碟又色彩缤纷,料味道不会好到哪里!那对他的食评家身份,难免要打折扣。如无意外,他现在仍每周五天外出晚膳,饭后把“食后感”上网,同时为《华盛顿邮报》食经版转载。

    从经济学角度谈吃,有不少具启发性的见解,但许多并非放诸四海而皆准。高云说若有选择自由,他不会去瑞典而去海地进餐。众所周知,瑞典并不以烹调出名,海地亦非食家叫好的地方,然而,后者由于有大量廉价劳工,而且必有少数先富起来的财主“拣饮择食”,肯定有好东西吃。高云认为最重要的食物“素材”是贫富极端两极化,在这样的地方,必有专为富裕阶级而开的餐馆。哥伦布于一四九二年发现海地,从十七世纪以降,该国相继沦为西班牙和法国的殖民地,这两个国家俱以烹饪术名于世。因此,高云选择在几乎是一穷二白的海地用餐,弃以社会公平见称、贫富两极化不太严重、因此餐饮倾向大众化的瑞典,大有道理。

    高云的餐厅指南,其实只适宜物色“经济实惠”餐馆的食客,比如他指出要避免去开设于租金昂贵地段的餐馆,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由于租金支出在食物价格中所占比重上升,意味东主不会购买最佳(最贵)材料及聘请最佳(高薪)厨师,因此食物味道好不到哪里,这种推论在香港或内地大城市肯定不能成立。他又说应在餐馆集中地区找餐馆,由于同业竞争剧烈,它们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弄好盘中餐,不然很快会被淘汰;而有大量移民聚居地的风土餐馆特别出色,因为非如此无以吸引移居此地的老乡光顾。对于风土食物,高云研究有素,他提议读者在荷兰应上印度尼西亚餐厅,在英国可选择印度或巴基斯坦餐馆,而在温哥华则以吃中国菜为尚。

    要怎样点菜才能吃到好东西?高云说问侍者“我最好叫什么菜”,是下下之策,对于陌生客人,侍者多数会推荐餐厅急于卖出、利润最高或价格最昂贵的食物。高云认为你可问侍者“什么最美味”,如果回以“本店出品款款美味”,你便应溜之大吉,另觅食处。

    在高云的想象中,贵租必令食物素质下降,对于廉价餐馆(每位平均消费五十美元以下),这种推论也许正确;而仅仅是为了价钱,高云专择开于陋巷或已走下坡商场的饭店,究竟这类食肆能否供应美味食物,笔者大有疑问,况且,在此问题上,高云忘记了“时间比金钱更珍贵”的“金科玉律”。高云有次接受《纽时》食经版记者访问,约在位于太偏僻地区的小餐馆,害得老记找得满头大汗迟到达半小时,其所引致的机会成本又如何计算?

    基于租金高昂、食物价贵及不美味的逻辑,高云高度评价新加坡“大排档”的食物,因其租金便宜因此售价低廉,他对“大排档”老板的烹饪术亦很赞赏,以他们多为老板,菜式优劣与其收入有直接关系,因此工作特别起劲!

    对于在家里入厨,高云提出两大“经济原则”。其一是愈简单愈好,这使家厨的“出品”比较符合健康要求,此中隐含外出用膳多吃不合健康要求的食物,在家便要调和之平衡之。其一是不必按足名厨师的食谱“照办煮碗”,因为这类菜式的成本(金钱、时间和“麻烦”)较高,且烹调步骤繁复,当中不少是不必要的;撰食谱的陋习是夸张、卖弄甚且带点神秘感,因写食谱的名家之真正目的在故弄玄虚,以给学徒(或一家之“煮”)留下深刻印象;由于名厨师还会上电台电视表演,面对庞大听众观众,他们很难不受肉商鱼贩调味品厂家以至电力及煤气公司的“赞助”,因此家厨不应照足食谱上的工作流程而该另走快捷方式,弃难取易、去繁从简。高云提醒,大多数写食谱的名厨师都有不可与人说的“议程”,因此家厨应选择性地采用食谱。结果是在家里进食的大都比餐厅供应的健康,而且菜肴均美味可口,因为“食客”不忍对当义工的“厨师”多加批评,一律叫好是保持家庭和谐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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