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少数治疗大师任性地从专业医学中脱离,这是文化史上最为有趣的插曲。因为在文化史中——无论是在世界史中,还是在思想史中,当某个孤独无助的个人独自反抗一个为整个世界所包围的庞大组织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跟心灵成果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力量相媲美的了。不管是反抗罗马帝国军团和步兵队的被殴打的奴隶斯巴达克,反对沙皇俄国的可怜的哥萨克人普加乔夫,还是反对万能的天主教会(fides catholica)的宽额头的奥古斯丁教团教徒路德——当一个人只能动用自己内心的信仰力量,抗拒世上结盟起来的所有势力,并投身于一场看起来又完全无望的战争,恰恰这时候,他内心的紧张情绪创造性地传给了他人,并从一无所有中创造了巨大的力量。我们每一个狂热地信仰“精神疗法”的人,都在自己身边聚集着无数的信徒,每个人都用行动和治疗激起并动摇了时代的意识,强大的思潮由此逐渐转化为科学。想想这样的情景多么令人惊叹: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医学由于技术得到了难以置信的提高而完成了真正的奇迹,医学已经学会对活性物质中最微小的原子和分子进行分解、观察、拍照、测定、影响和改变,所有其他精确的自然科学都在有益无害地追随着它,而且任何机体看起来不再充满神秘感了——恰恰这时候,一大批独立的研究者证明了那一整套器械在许多病例下是多余的。他们不容反驳地公开表示,即使在今天,也能完完全全像以往一样,可以赤手空拳地仅仅按照精神的途径取得治疗效果,而其中的一些病例,甚至连大学医学院里那些出色的精密仪器都无所作为。从外观看来,它的体系由于它的不引入注目而让人不可捉摸、几近可笑;医生和病人友好地坐在一起,似乎只是在闲聊而已。没有X光透视,没有测量仪,没有电流,没有石英紫外线灯,也根本不需要体温表,没有从值得让我们时代骄傲的整个技术仓库里使用任何东西,可那些原始的方法往往要比先进的治疗法更为有效。铁路的开通丝毫没有改变人类的精神成分——不是每年有千千万万的朝圣者赶到卢尔德的岩洞去,只是希望通过奇迹恢复健康吗?高频电流的发明同样没有多大改变人们内心对秘密的看法,因为正是在1930年,在加尔斯帕赫,高频电流躲藏在一个捕捉心灵的人的那把魔棒里,在他人的四周凭空变出了一整座拥有宾馆、疗养院和娱乐场所的城市。没有哪一种事实,能像无数的催眠暗示疗法和所谓的奇迹疗法的成功那样,可以如此显而易见地证明,在20世纪的今天竟然还有如此巨大的信仰力,而且多年来,在细菌与细胞医学中又有多少实用疗法被有意识地忽略了,因为这种医学固执地否认任何非理性的疗法,执拗地将精神自助从其精确的计算中剔除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