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檀迦利》是泰戈尔中期诗歌创作的高峰,所以这部《泰戈尔抒情诗选》从其中选译的诗篇数量较多,比重较大。石真先生是懂得孟加拉文的,据她的调查研究,《情人的礼物》和《渡》这两个英译本,主要选自《宗教颂歌》、《鸿鹄集》、《摆渡集》、《歌之花环》、《吉檀迦利》和《刹那集》,凡此都是属于中期的创作,所以我从这两个英译本中也酌量选译了一些。泰戈尔在《流萤集》的卷首说:“《流萤集》来源于我的中国和日本之行:人们常常要求我亲笔把我的思想写在扇子和绢素上。”他是一九一六年五月间到达日本的,逗留了三个月,他在日记里写道:“这些人的心灵像清澈的溪流一样无声无息,像湖水一样宁静。我所听到的一些诗篇都是犹如优美的画,而不是歌。”他还举了一首青蛙跳进古池塘的俳句为例。他的这些小诗显然是受了日本俳句的影响;有人认为“这些诗没有很高的文学价值”,我倒有所偏爱,所以也选译了一些。《鸿鹄集》是根据泰戈尔的学生奥罗宾多·博斯的英译本转译的,选的诗篇比较多一些,一是因为他是从孟加拉文逐字逐句译过来的,不像泰戈尔自己翻译时那样自由地进行再创作,有所浓缩或删节。《采果集》、《情人的礼物》、《渡》中好些诗篇都是选自《鸿鹄集》的,我都没有采择,如果觉得哪几首有必要选译的话,就从博斯的英译本转译,让读者借此也多少看到泰戈尔用孟加拉文写的诗歌是什么模样的。例如《情人的礼物》第一首是写泰姬陵的,较短,也简化了,现在选译的是《鸿鹄集》的第七首,长了好几倍,接近结尾的十多行朦胧晦涩之至。二是从思想内容上考虑的。据博斯说,泰戈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写下了《鸿鹄集》中大部分诗篇。泰戈尔在给他的朋友的信中说道:“我写《鸿鹄集》时在我内心激发起来的感情仍旧活在我的心里。它们像鸿鹄翱翔似的涌来,像鸿鹄似的从诗人的心灵飞向未知的世界,怀着一种难以表达的、迫不及待的、不平静的感情。……它们的翅膀不仅扰乱了子夜的寂静,而且在我的心里唤醒了无限的声音——那才是真正的意义……因此我把这卷诗集命名为《鸿鹄集》……也许有一个看不见的内在链环把诗篇联系在一起。……我内心里明确起来的思想,也不光是那些关于战争的思想。……通过战争,传来一种呼唤,叫我去参加一个四海之内兄弟友谊的节日……我感到人性已经到达了十字路口——在我们的后面躺着过去,黑夜正在临近尽头,而穿过死亡和苦恼,一个新世纪的红色黎明正在破晓。因此,由于一种并不明显的缘故,我的心灵十分激动!”泰戈尔的思想发展到了一个转折点,他逐渐向当年高举“超越战争”的旗帜,宣传兄弟友爱之谊和国际主义的罗曼·罗兰一边靠拢了。他自己说得很清楚:“这种感情在我内心里的初次发育成长,我已表达在《鸿鹄集》里。有一段时间,我是在沿着邀我就道的那模糊道路摸索前进的,在这种感情的冲动下,虽然当时我并没认识到,这些诗篇便产生了。这些诗篇像许多旗帜,标志着我要旅行的途径。当时不过是一种感情,在诗里的表达也是不明确的,今天可成了一种坚定的认识,我带着这种认识达到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泰戈尔自己的话替我阐明了从《鸿鹄集》中多选几篇的缘故,也有助于我们理解和品味这些诗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