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诞生》一书,从情节上与其名字似乎并没有太大关系,事实上它是一位修女的对自己如花季节的回忆。但这回忆并没有淹没在粉色的浪漫中,相反,它在庄严的令人压抑的黑色之下苦苦挣扎。故事发生在文艺复兴鼎盛时期的佛罗伦萨,但背景却是整个西方的历史。罗马帝国崩溃之后,蛮族入侵,文化凋零,斯文扫地。中世纪的人们摇摆于上帝的震怒和魔鬼的诱惑之间。人们崇拜着神,担心着魔鬼,生命是一场残酷的考验,地狱就在脚旁张开大嘴,露出贪婪的深渊。 然而,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文人发现了另外的神和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神创造了世界,并且他没有离开他的造物,他用自己的光辉照亮了世界,这就是美。既然世界是神的创造物,神圣而完美。人也是神的造物,那么,就让我们画下人的形象,借以歌颂神的完美创造吧。这就是文艺复兴。人要过人的生活!人应该尊重人的尊严,赞叹人的完美,在其中看到并赞美神的荣耀与神的完美。 “豪华者”洛伦佐的诗篇自十五世纪以来就一直回响在人们的耳边:“青春是多么美丽啊,但是,留不住这逝水年华!得欢乐时且欢乐吧,谁知道明天有没有这闲暇!” 然而,统治了一千年的神是一个忌邪的神。他把怒火抛向那些杀人者、说谎者、恋娈童者以及背弃谦卑的美德喜爱奢侈炫耀的人。在暴风雨、侵略者和瘟疫的袭击下,虔诚的佛罗伦萨人相信这就是神对他们的惩罚。萨沃那罗拉就这样对虔诚而惶恐的信徒怒吼:“这个城市的每个结构都已经腐烂了,被欲望和贪婪的蛀虫蛀蚀……那些跟随异教徒、崇拜假冒的神灵的,必须把他们的嘴封起来。那些穷奢极欲的,当被欲望之火焚烧至死……还有,那些贪恋美貌、酷爱打扮的人,他们的镜子必被摔得粉碎。” 萨沃那罗拉和洛伦佐,一个时代的两个杰出人物,他们的对立,就是转折时代的冲突,是两种信仰两种神的冲突。洛伦佐甚至允许一个画家娶他的修女模特为妻,因为画家是神给世人的礼物。崇敬神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表现他创造的完美和高贵。而这一切,都被萨沃那罗拉在布道中,借神之口呼唤出的魔鬼给粉碎了。伟大的波提切利焚毁了他晚年的大部分绘画,因为它们是在魔鬼诱惑下的作品,充塞着邪恶的异端气息。我们的女主人公的单纯而淳朴的情人,一个来自北方修道院的天才画师,也自毁双手,放弃作画,以求灵魂的拯救。虽然这双手一度被认为神赐给人类的奇迹,可是它们能画下神的形象,却不能拯救主人的灵魂。因为,人们迷失在令人目眩的美之中,忘了神的道。 《维纳斯的诞生》描述了萨沃那罗拉统治佛罗伦萨的那段历史。小说见证了历史:那些以真理、以神之名说话的人所带来恐怖。在经过以神的名义行魔鬼的统治之后,佛罗伦萨又恢复了人的统治和人的生活。 波提切利的名作《维纳斯的诞生》所描绘的维纳斯,爱与美之神,赋予生命的神,带来和平的神,从大海中冉冉升起,面部带着不应有的忧郁。这忧郁我们是如此熟悉,它正是圣母预见到圣子将要遭难,而人类将要获得拯救时的悲痛和哀怜之情。这怜悯哀伤的仁慈圣母,让我们依稀看到,一种崭新的神慢慢从苦难的大海上升起,驱散了那阴森古老的形象。两种神的斗争还没有结束,但明天的希望已然升起,一切苦难都将过去,神会抚平我们一切的创伤。随着新神的诞生,我们的生命有了新的意义,意义不再是彼世的天堂。艺术和生活终于又回归我们了,我们在平淡中看到绚烂,在静默听到喧哗,无论我们做什么,神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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