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们也没有理由要在水里下毒,”阿拉说。“闻闻气味没什么不对头,我就尝了尝味道,打来了。” “你不应该贸贸然就这么尝味道的。” “闻闻气味没什么不对头嘛,再说我们也没有理由怀疑那是下了毒的。” “人是谁杀的呢?” “那就说不准了。” “你们没有查看过吗?” “没有。我们这就赶紧来向你报告了。你是一船之长。” “好吧,”托马斯·赫德森说。他下舱里去系上了武装带,佩上了手枪。武装带的另一侧,也就是斜挂肩带的那一侧,挂有一把带鞘的小刀。手枪贴在腿上只觉得沉甸甸的。走过厨房的时候他还顺便进去取了只匙子,藏在口袋里。 “阿拉,你同亨利跟我上岸。威利,你到了那儿就留下看小艇,再看看能不能捉些海螺。彼得斯就睡觉吧。”他还交待副手:“劳驾把机器检查一下,水箱也要统统查看一遍。” 底下衬着白灿灿的沙子,海水看上去清凌凌的可爱极了,水下沙子上一道道隆起和褶皱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小艇到一道隆起的沙埂上搁住了,他们就蹚水上岸。觉得脚趾跟前有小鱼在游动,他低头一看,见是些小鲳鱼参。也许不是真正的鲳鱼参吧——他心想。不过看上去简直跟鲳鱼参一般无二,而且也不来捣乱。 “亨利,”一到岸上他就说。“你朝逆风的方向顺着海滩走,一直走到红树林子那儿。一路注意观察有没有脚印或者其他的痕迹。回头跟我在这儿会合。阿拉,你走相反的方向,一路也要同样注意观察。” 尸体在哪儿就用不到问了。通向那儿的脚印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儿枯槁的矮树丛里还听得见有地蟹喀嚓喀嚓的声响。他望了望海上:海上停着他的船,礁石上飞起一长排浪花,飘荡不定的小艇梢上威利正拿着个水底观察镜在水底下寻找海螺。 既然这事不办不行,那我还是干脆去办掉算了——他心想。只是可惜了今天这样的好天气,不然干些别的该有多好呢。也真是奇怪,这里不需要雨水,倒下了这么大的雨,而我们那里却就是不下。我们老是眼看着雨带在两旁掠过,而自己这里却滴雨全无——还记得清吗,我们有多久没雨了? 风刮得很猛,这样没日没夜地刮,算来已经有五十多天了。风已经跟他融为一体,他看到刮风已经不觉得心烦了。倒是风使他感到振奋,给了他力量,他但愿这风永远也不要停息。 我们总是这样,愈是等不到的东西,就愈是要等——他心里想。但是在这种刮风天里等雨,总要比无风天等雨定心些吧,比起那种风向无定、来势汹汹的风暴天来,也总要自在些吧。好在水总是有地方有的。雨不下就不下吧。我们总可以找到水的。在这一带的礁石小岛上水总是少不了的,只要你懂得找水的门道。 他暗暗寻思:好吧,那就快去把事情办掉算了。 多亏风帮忙,他才得以把事情办好。他在烤焦了的海葡萄树丛里蹲下身来,双手捧起一把把沙子边筛边看,这时就多亏了风,把就在近前的那股子尸臭都吹散了。沙子里没有发现什么名堂,他感到迷惑不解,不过他还是把这火场附近上风一带的沙子都打量过一番,这才踏进现场。他本来希望能少费些事就把要找的东西找到。可就是找不到。 一到现场,他就背对着风干了起来,拿出小刀在尸骨上刺刺戳戳查看。尸骨都烧焦了、泡酥了,被地蟹吃得正起劲呢。他不时背过脸去吸上一大口气,再回过头来屏住了呼吸干下去。突然他触到有颗硬东西嵌在一根骨头上,于是就用匙子把它挖了出来,去放在沙地上。就这样再查,再挖,在这堆尸骨里又找到了三颗。他这才转过身去迎着风透出了一口气,拿沙子把小刀和匙子擦干净。他抓上一把沙子,夹上四颗子弹,左手里拿着刀子和匙子,从矮树丛里退回来。 一只白得刺眼的大地蟹,后退一步仰起身来,冲着他扬起了双螯。 “你是要进去是不是,小子?”他对那地蟹说。“我可是要出来噢。” 那蟹不肯让路,双螯举得高高的,锋利的钳子张得开开的。 “你也未免太妄自尊大了,”他说。只见他先把小刀在鞘子里慢慢插好,把匙子也放进了口袋,然后再把那一把沙子连同四颗子弹换到了左手,腾出右手来在短裤上细细擦了擦,擦干净了才去掏枪。那是把357口径的马格南左轮枪,油上得足足的,枪把早已给一把把的手汗摸得乌光光的了。 “你现在肯让路还来得及,”他对那地蟹说。“你要进去谁也不会说你的不是。你是去饱口福,也是去尽自己的责任。” 那蟹却一动也不动,双螯还是举得高高的。这蟹好大,横里竟有一尺来宽,他一枪打在蟹的两眼之间,那蟹顿时给打得粉碎。 “这种357口径的子弹现在是很难弄到的了,因为联邦调查局的那帮家伙用得着这种枪哪,他们自己逃避兵役不算,还要去追捕逃避兵役的人哪,”他说。“可我有时候也总得开一枪解解手痒吧,老是不打枪连枪都要不会开了。” 可怜的蟹老弟哎——他暗暗感叹。它也无非是在干它的本行罢了。不过这也要怪它自己,它要是让开点儿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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