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尼巴克》:献给母亲的书

    德光从英雄沦落为酒鬼,是有历史原因的,在那种皇权制下,首先他父亲玩物丧志,在国家和父亲都丧失尊严时,作为儿子的德光相继娶了三个不同民族的妻子,每个妻子生下一个儿子,但他怎能保护自己的妻子,为妻子们和儿子的命运负责?所以,女人们承担了一次次的不幸,儿子们在丧失父亲的历史条件下,像寄生虫一样受活,最后三个儿子在父亲面前自相残杀,而父亲没有能力制止这场残杀。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男权意识高涨的时代里,傅查新昌把许多现代性的个人情绪,通过德光这个人物,很明显地批判了一种“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的现实(像今日新新人类对哈日、哈韩的奇异热情)。这一点在德光的身上就可以发现。其实,德光的愚蠢并不因为受了英国人的蒙骗,而在于他对个人主义的膜拜,在年轻冲动的外衣脱下后,他无法看清现实中的生存道路,这一点从他预言中国语言将成为英语系国家的时候便开始了。这与现代新新人类的哈韩、哈日简直如出一辙。相比于素花的圣洁,相对于母性的崇高,以操纵德光的男权意识是卑微委琐的,也是无可奈何的。同时,为了使读者更加明白内中的含义,作者甚至在书中还辅以这样的佐证:英国外交官冯尼格特问德光:“你家有古代文物吗?不管哪朝哪代都行,一般人我还不介绍给他的”。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句话:“一般人我还不介绍他的”。强盗以诱惑的名义大肆施展他们的贪婪和卑劣,用掠夺的口吻,告诉受害者他们是仁慈的朋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我们的国家有多少的民族财富被他们偷走。面对这些,那些哈日、哈韩的人们是不是心里该有了些感想呢?我还记得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史密斯看着德光想了一下,仿佛突然走进了沸腾的战场似的说:'可是常有人认不清谁是真正的朋友'。”这句话的寓意,不仅是对当时战况的阐述,对下文的史密斯对阿古柏诌言献媚,更是对现实生活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相处的隐喻。基本的人性在这本书里有了最大的研究空间。即便是我不喜欢书中的性描写,也是因为这基本的人性关系而显得活色生香,那不仅仅只是一种情欲,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贪婪与自私!

    在《秦尼巴克》中,还有一条隐晦的线索,那就是两只黑狐狸。乍看一来,好像狐狸只是一种迷信的文化符号,而狐狸从布哈大渠的龙口处出场,便有了英雄家族落幕的预兆,它隐隐地导演了一个家族的兴衰,这两只邪恶的狐狸,表证并导引了全文。而永康的枪声,则似乎是对历史的终结,家族的梦想在这里终于可以完结。接下来是德光的妻子们,以及他的三个儿子传承了边疆的苦难。然而,傅查新昌试图通过永康来树立新一代父亲形象,他把永康作为一种精神传承,一种人格精神,一种道德力量,一种人性符号,并从永康的童年起,就在素花和安娜两个母性的关爱中,体味男人的使命与责任,直到李静死于大地震。然而,边疆地区的世事沧桑,莫名其妙的战争,使一心去寻找父亲的永康,无法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也无法让别人认同,这预先说明他即使找到了父亲,也毫无意义可言。

    新芳是新中国母亲们的高度浓缩,她被永康和安娜收养,历经饥饿、苦难、批斗、诱奸、集体主义的狂热、生下私生子,并到八十年代一切苦难过后,当用永康一生的苦难抚养成人的新芳,头也不回的拉着永清的小手,拎着皮箱跟着那个河南骗子走了的时候,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孤独老人对女儿的思念,无知而又浮燥的年代,送给我又一腔欲碎的泪水。窗外的父亲张着干瘪的嘴巴,拄着拐棍的神情,老眼昏花地遥望着远方,在我脑海里紧紧萦绕。我这是明白了傅查新昌在《前言》中所说的话:“……中国花园给你以什么样的生命魅力?这生命魅力究竟有怎样的限度?”

    合上厚重的《秦尼巴克》后,我细细想了想,这本书真的很惨忍,为什么总是不时地揪着我的心呢?我不断的思忖,当年幼的安班问父亲,为什么乌鸦总跟着西迁的锡伯队伍的时候,当年轻的安班将约诺斯基活捉的时候,当年迈的安班为自己最后一个儿子图克善送行的时候,当复仇的狐狸不断闯入迟暮的安班家族的时候,那块御赐英雄家族牌匾,到底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还是开篇呢?不过,在书的后半部,作者的那一句“几代边疆人付出了血泪的代价,既未能保卫住他们的第二故乡,又未能使他们重返遥远的第一故乡。”,是作者对移民情结最彻底的表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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