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节录自《诗经·卫风·木瓜》
关于《诗经》的好处,孔子早就说了许多,其中之一是可以“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这意味着,在以《诗经》为教科书的古代社会,这本可以“兴、观、群、怨”的诗歌总集,除了政治与文学的功能,还承担着一定的“生物”课本的任务:教人认识大自然。古人在这方面留下不少著作,如三国陆玑的《毛诗草木鸟兽鱼虫疏》,宋蔡卞的《毛诗名物解》,明冯复京的《六家诗名物疏》,清陈大章的《诗传名物集览》等等。去年市面上出现了日本人冈元凤编撰的《毛诗品物图考》,工笔绘图,印制古雅,甚为可爱。不过,台湾作者潘富俊的《诗经植物图鉴》无疑更适合现代人阅读,他把《诗经》名物研究的思路进一步拓展,又写出了《楚辞植物图鉴》《唐诗植物图鉴》,为灿烂的古代诗歌,画上了一个科学的坐标。
潘富俊是农艺及土壤博士、植物学家,又偏好文学,曾在植物园中规划“诗经植物区”和“成语植物区”。阅读时习惯使然,总是先注意文学作品中的植物,日积月累,书稿逐渐成型。潘富俊的三本诗歌植物著作,最大的好处是采用了植物的彩色照片,比起以往同类图书中的线描画,优越性不言而喻。他对植物的介绍不局限于罗列前人观点,除文学上的旁征博引外,还能融入专业优势,对植物的产地、特性、用途都有科学的介绍。更为精确的“植物小档案”、植物古名和今名的对照,也很实用。
阅读被科学“鉴定”过的文学,可以纠正不少错误观念。比如《楚辞》里经常出现的“兰”———“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我曾想当然地以为就是国画里常见的叶片细长、风姿飘逸的兰草,谁知无论是屈原的“纫秋兰以为佩”,还是李贺的“衰兰送客咸阳道”,指的都是“泽兰”———一种生于湿地、叶片长圆、边缘呈锯齿状的香草。又比如猕猴桃,在我们的概念里是引进水果。可是《诗经》里的“苌楚”就是猕猴桃,它恰恰是1906年由华中引进新西兰,经育种改良后成为新西兰的水果出口大宗。
《诗经》《楚辞》中的植物名字奇异美丽,掩藏着关于我们祖先的秘密。《诗经》所涉及的植物,如葛(今名葛藤)、薇(今名野豌豆)、藻(今名杉叶藻)、卷耳(今名苍耳)等等,不少是供食用的,“采薇采薇”、“采采卷耳”,这些描写先人采集活动的句子在《诗经》中比比皆是,但是不少植物逐渐从人类的食谱上消失。它们何时消失?怎样消失的?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古代诗歌留下的不仅是香草美人的比兴传统与引人遐思的审美空间,数千年来,人与自然关系的重大变化亦蕴涵其中,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思索。
(《诗经植物图鉴》《楚辞植物图鉴》《唐诗植物图鉴》/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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