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4年末1285年初,孛罗和爱薛抵达波斯。爱薛随即被伊利汗派遣出使欧洲。1285年,爱薛抵达罗马,向教皇递交了伊利汗的书信,然后返回波斯,最晚次年春应该已经回到了中国。爱薛作为官方使臣,心无旁骛,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经波斯往返中国、欧洲,比商人波罗家族三人走得快很多。
1283—1286年,爱薛由中国到波斯、欧洲往返,堪称伟大的旅行。可惜爱薛没有像马可·波罗一样留下一部“旅行记”。
但爱薛为中国带回了地理知识。爱薛回中国后,立即奏请编纂地理书《大元一统志》。爱薛、札马鲁丁与地理学家虞应龙等合作,将中国历代传承的地图,与他从西域带回的地图,合为一图《天下地理总图》。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幅世界地图。在这幅地图中,不仅有中亚、西亚,还有西欧城市,只不过译名与今天不同。图中标注的“鲁麻”,就是罗马;“法里昔”,就是巴黎。这是巴黎第一次被中国史料记录。
有爱薛这样的榜样,马可·波罗努力的目标是既要掌握“通事”的口译技能,也要学会“译史”的文字能力。他勤奋练习所学语言的听和说,而且掌握了四种文字的读与写。
在《寰宇记》中,马可·波罗没有具体告诉读者他掌握的是哪四种文字。今天的学者只能根据元朝的情况做出推测。元朝官方的语言文字有多种。元朝的文物,是很好的例证。1985年,内蒙古科尔沁右翼中旗发现了一件夜巡牌,铜质,上面有汉文、藏文、回鹘文、八思巴文、波斯文五种文字。夜巡牌,是官方颁发给夜间办公事的人员佩戴的。办事人员如果遇到巡逻的官兵,出示此牌,则可通行。官兵来自多民族。牌子上写五种文字,是为了适应这种情况。这五种文字,都可以称为元朝的官方文字。
马可·波罗掌握的,大概是波斯文、回鹘文、八思巴文,但第四种不太确定。
最确定无疑的一种,是波斯文。波斯语是丝绸之路上的通用语。从中东到中亚,一直到河西走廊,商人们都习惯用波斯语交流。马可在丝绸之路上走了三年多,波斯语说得很流利。这是马可·波罗最擅长的亚洲语言。在中国,凡是商业繁荣的地方,皆有丝路商人,波斯语必不可少。元朝官方设置了“回回掾史”“回回译史”,负责翻译波斯文。马可·波罗在中国各地旅行时,不断见到说波斯语的商人。因此,马可在中国时,有时也按丝路商人的习惯,使用波斯名称。例如,元大都西南桑干河上的卢沟桥,是商贸荟萃之地。马可按波斯商人的习惯,称卢沟桥为“普里桑干”(Pul-iSangin),意思是“桑干桥”。
马可在宫廷数年后,精熟蒙古语,与忽必烈交流毫无障碍。全国各地的长官,多数也是说蒙古语的。掌握了蒙古语,方便与他们交流。八思巴文,是忽必烈命八思巴创制的“国字”,用于官方文书。马可必然需要掌握。
在八思巴文创制之前,元朝使用回鹘文书写蒙古语。尼柯洛、马菲奥第一次来元朝时,忽必烈给他们颁发的金牌上写的就是回鹘文。少年马可在威尼斯时,曾仔细端详金牌上的文字。回鹘文,最早用于书写突厥语。成吉思汗命人略加改造,用于书写蒙古语。蒙古人主要分布在欧亚草原东部,而突厥人更多居住在草原西部,距离欧洲更近。忽必烈第一次给教皇写的信,是命人用突厥语写的,由波罗兄弟送到欧洲。马可在丝绸之路上,已接触了不少突厥商人。元朝也有很多突厥官员和商人。掌握了回鹘文,可以写蒙古语和突厥语,一举两得。
马可·波罗是否学过汉文,很难断言。在《寰宇记》中,他没有讲过汉字,实际上,是他没讲过任何文字。他见过的语言文字这么多,如果一股脑都介绍给欧洲人,那真是信息量爆炸。也许他给鲁思悌谦讲过,但可能是空口讲太抽象了吧,鲁思悌谦并未记录下来。世界上的大多数文字,是表音的,记住几十个字母就算学会了。但汉字既表音也表意,笔画多,初学者要下很大功夫。元代蒙古人初学时也觉得“汉儿文字难学”。忽必烈成长于草原,三十多岁才开始接触汉语,虽能听懂口语大意,但不会汉字,自嘲是“不识字粗人”。忽必烈一直愿意让孩子们学说汉语、写汉字。马可是否受了影响呢?马可在中国旅行十几年,即使不会汉字,至少也应该能说一些口语。
除了上述文字之外,元朝还有一种特殊的文字“亦思替非”。这种文字,实际上是波斯、阿拉伯的一种符号系统,用于财务记账。在大臣麦术丁的提议之下,1289年,忽必烈设立教授一职,开办培训班,让公卿士大夫与富民之子“依汉人入学之制”学习。麦术丁是波斯人,很早就担任“回回译史”,负责翻译波斯文。在官方设立学校之前,麦术丁等人已在使用“亦思替非”文字。马可作为富商之子,也有可能跟他们私下学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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