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新过,溽热退去,白云悠悠下的天空,美轮美奂。
2020年6月28日中午11点半,三架ARJ21型喷气客机溅着浦东机场四跑道的水花,先后升空,刺向灰蒙蒙的天际。这是国产支线客机首次交付中国三大航—国航、东航、南航投入航线,标志着国产喷气式客机批量进入航空市场。
如果说我国重启艰难的大飞机之旅急需一块前进的跳板,那么ARJ21无疑是那座坚固的桥头堡。
世上没有一只鸿鹄不从地表展翅起飞。
翔凤
国产支线喷气机最初起名“翔凤”,经网络公开投票、专家评审得名,科研代号ARJ21,意为21世纪新一代支线喷气机,于2002年4月立项,2008年11月在上海首飞。为了和同类的支线客机—加拿大的CRJ、巴西的ERJ区分并接轨,后惯用ARJ称谓。2015年11月,首架ARJ21客机飞抵成都,交付成都航空,正式开始商业运行。2019年10月26日,一架身披成都航徽“太阳神鸟”涂装的ARJ21从哈尔滨机场起飞,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航行,平稳降落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国际机场,首开国际航线。这是中国第一次按国际标准研制的新型涡扇支线飞机,也是中国商飞完全独立设计并制造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客机。
2017年5月5日,同样在浦东机场四跑道,同样由中国商飞自主研发的大飞机C919首秀成功。我国工程院院士、第二任“翔凤”总设计师,现任C919总设计师吴光辉说:“支线机如一张小板凳,先让人坐一坐,为的是给大飞机蹚路。”吴院士忙极了,约了半年才见面。采访也像打仗,他的秘书就在一旁,暗示我们,吴总前面有会,后面也有工作垒着,巴不得谈几句就完事。现在,还是先让我们将话题回到“翔凤”上来吧。
采访ARJ21现任总设计师陈勇,提前两周就约定了,也是大费周章。据负责联络的商飞宣传处何椿姑娘说:陈总着实太忙了,各种事体壅塞交叠,忙得跟陀螺似的,日程安排以小时甚至半小时计,有时他自己会忘了下一小时干什么,都是钟助理提醒。这几天钟助理外出,我才可直接和陈勇总师敲定日子。
何椿是位很文静的河南姑娘,南京大学传媒系硕士毕业后来商飞党群部,负责宣传,工作安排极为周密,我去采访的事宜张正国处长全权委托其张罗。来回几次,敲定(2020年)6月15日上午在张江飞机设计研究院陈总办公室见面。到了周末,她来电说陈总临时去阎良试飞基地,访谈时间改在下周二下午2点。
6月16日下午,黑沉沉的雨,淅淅沥沥的雨。商飞接人的商务车准时来到空港一路171号门口。我谢过驾车的陆师傅,刚扣下保险带,何椿发信息来:陈总下午4点在商飞总部有个会,你们不必去张江,直接来世博大道的总部吧。陆师傅调整了导航,将车往上中路隧道方向行进。上了中环,开了不到5分钟,何椿又来信息:陈总想跟您多聊会儿,下午的会请假了,还是来张江吧。陆师傅赶紧又调整目的地,好在去张江也要走中环,过隧道。车进隧道,何椿的电话进来,说真是万分抱歉,陈总临时有急事,关于ARJ交付前试飞的事,已经出办公室了,改约明天上午9点半在办公室见面,这回不会变卦了,现在请陆师傅将您原路送回去。当晚10点,何椿的电话又响起。我心里咯噔一下,快速接起。何椿说:“真的很无奈,不知该怎么解释,总是爽约,又狗血了!这些天他为三大航交机的事焦头烂额,连晚上在食堂吃饭时聊几句的时间都难定,我也快崩溃了!”我只得反过来安慰她:“别焦虑,实在采不到也没关系,以后再说。上次约吴光辉总不也是约了四五个月么?”我心下已在做放弃的打算,网络上报道ARJ的消息铺天盖地,搜搜改改也能成文。
就在我准备再等三个月时,6月18日晚,细致的何椿终于说:“陈总明天上午在办公室等您,11点以后他还有个拍视频的节目,两件事就这么联缀上了。”我提心吊胆了一夜,晚上12点还在翻手机,怕对方又更改,天没亮又变了。我自己手上工作一大堆,也是忙里偷闲出去采个访。
这回没变,第二天上午9点多,陈总和钟秘书已在办公室等候踩着风火轮赶来的我。面前的陈勇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满脸的笑意,操着并不明显的陕西口音说:“让我说啥呢?别说采访,我们随便聊聊吧。”
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定,彼此摘下口罩。
“天下可无北大清华,不可无西工大。”我开口就说,“陈总西北工业大学的本、硕,今年他国抡起的大棒正砸向西北工大等十三所高校呢。”陈勇摆了摆头说:“真莫名其妙,打贸易战竟打到大学身上!”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说,“明前茶,喝一口。”
谁也没时间兜圈子。我翻开本子说:“飞机的情况基本了解,今天就想当面讨教几个问题。”我趁机提出了该机的现状、质量指标、市场前景、国产化程度、与C919的关系、喷气客机国产化之路的难点痛点等七八个事先准备的题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