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作者对日本的第五代计算机计划大为推崇,为当时美国政府的响应之缓慢而大声疾呼,但是他们没有预计到日本的雄心伟愿到了90年代前期就偃旗息鼓,不仅进入了AI的第二个寒冬,甚至开始了经济发展的“停滞的二十年”(两者并非因果关系)。我们也许要问为什么?他们也没有预计到二十年之后当新一波AI热潮来到时,美国在人工智能研究的各个领域都仍然处于领先的地位。我们也许要再问为什么?还有,《第五代》完全没有提及金融资本市场对当今科学技术发展(包括AI)所起的作用。美国是金融资本市场最发达的国家,从硅谷的风险基金投资开始,到1971年创建涵盖高技术行业的纽约纳斯达克股票交易市场,美国在这方面动作频频。中国也于2019年建立上海科创板股票交易市场。科学技术成果的资本化、证券化已成为推动科技发展的重要手段。当然,资本市场的作用还有另外的一面,利用不当则会产生消极的后果。2000年就曾发生了互联网泡沫的破灭。这一轮AI的高潮也得到了资本市场的推波助澜,会不会也形成泡沫?对于这些疑问,《第五代》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或许可以从中寻找答案的端倪。
费吉鲍姆因“开创了大规模人工智能系统的设计与制造,证明了人工智能技术的实际重要性和潜在的商业影响”,1994年与拉伊·雷迪(Raj Reddy)共同获得了计算机科学领域最负盛名的图灵奖。他不知道《第五代》的中译本在中国出版,之前我也从未与他晤面。2018年暑假,当时正逢AI在国内如日中天,我借赴硅谷开会之机,托斯坦福的教授朋友联系,终于有机会当面求教费吉鲍姆教授。拜会是在他于旧金山的寓所进行的,夫人新子也在。我告诉费吉鲍姆,他们的这部著作在出版后没多久就被译成中文出版了,只是当年中国尚未加入《伯尔尼公约》和《世界版权公约》,又没有联系的渠道,因此中译本的出版未能告知作者取得许可。当我为此表示歉意时,费吉鲍姆教授淡淡地说了一句“俄国人也这样做”(“Russian does the same thing”)。当我问起当年日本的计划为何没有成功,他回答说“这里面的因素很复杂”,颇有中国人的哲学风格。
回国后我把这段故事与世纪出版集团原总裁陈昕分享,并给了他一本从网上淘到的旧书,他看了以后鼓励我再版三十多年前出版的《第五代》中译本。如果说除了前文提到的再版中译本的起因外还有什么考虑的话,那就是通过这次再版也可了却当年的本书版权之憾。经过进一步沟通,费吉鲍姆教授和麦考黛克女士已经愉快地应允了我们的提议并予以版权授权,他们还将为再版中译本撰写序言。
历史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尽管还会碰到一个又一个寒冬和炎夏,人类文明迈向信息时代的步伐是不会停顿的,AI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如果说工业文明的生产力进步是以机器作为生产工具和能源作为原材料的发展为标志,以获得大大超过人类体力的做功能力为目标的,那么信息文明的生产力进步则以获得大大超过人类智力的思维能力为发展方向。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AI就是信息文明生产力的“巧妇”(只是之一),数据则是“米”。可否这样说,工业化时代的经济基础本质上是“能源经济”,而信息化时代的经济基础将是“数据经济”。必须指出的是,中国的工业化进程还没有完成,特别是化石能源仍然是物质基础主要来源带来的能源安全和环境污染问题已成为重大挑战。与此同时,国家很早就提出了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的发展战略,鼓励发展信息技术和产业,由此出现了以阿里、腾讯、美团、百度和拼多多(以市值排序)等为代表的“互联网经济”模式;互联网经济是数据经济发展的前奏(但不是全部),中国的信息化带动工业化进程将为数据经济的形成提供丰富多彩的巨大空间。
中国数据经济的发展机遇在于两个方面:一是我们有大量“米”的存在基础,作为世界最大互联网用户量产生的社会数据资源(如何区分虚实真伪是挑战)和未来最大物联网(internet of things,IOT)产生的(与经济体量有关)物理世界的数据资源(大部分是客观存在的),将成为数据经济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最大规模的基础资源。二是把“生米”煮成“熟饭”,不光要有如AI等“软”的信息科学和技术,还要有诸如数据获取、传输、存储和处理等相应的硬件设施才能完成,而这些基础设施的硬核则是微纳电子IC。我们已经在信息基础设施的系统技术方面产生了世界级的企业华为公司,但是在集成电路的核心技术和制造设备方面仍然受制于人。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集成电路发展遵循的摩尔定律遇到了物理极限,正是这一瓶颈为我们在这一领域提供了创新发展的时间和空间,成为数据经济发展的又一个机遇。我们必须牢牢抓住这两个机遇,避免再走“醒得早、起得晚”的老路,切忌把“生米”煮成“夹生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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