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火焰燃烧着青春的荷尔蒙,叙述者却隔阵子就把我们拉到现时——回顾那年夏天的是一双渐渐老去的眼睛,隔着几十年的时空。虽然有“却顾所来径”的了悟,但也带着一丝“把一切都关闭”前的苍凉。艾米斯在BBC第四电台的采访中曾说,文学没有预告老年的事。谈论老去的作品很少,即便谈了,也是很隐讳。这本书关于青春、关于性革命,其实也是关于人生。青春的光阴如此的富足,连一个夏天都能抻得很长,后来的几十年都是紧凑压缩的篇章,不过是余音尾声,谢幕前的一些交代。走向老年的基思狠狠地自嘲自己外貌上的变化,不免让人想到只有青春才让人自恋,爱上倒影的只会是少年的那喀索斯。 你也可以把这本书读成是关于小说的小说。那个夏天,从心理学系转到文学系的基思恶补了从理查逊到劳伦斯的英国经典小说。经典之常读常新很多时候是因为新的历史背景能赋予作品新的角度和释义。基思的阅读折射出性革命时代的视角,令人发噱却也不是完全无厘头。艾米斯在《艾米斯论英格兰》访谈片中谈到,性这回事,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讨论,而不必要非挑明了才能谈。书中对《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的解读,回答了我多年的疑惑。班纳特先生应允了达西的求婚后,又告诉伊丽莎白他了解她的天性,让她自行决定是否嫁给达西:除非伊丽莎白能真正敬重她的丈夫,否则“you could be neither happy norrespectable”。“respectable”在中文的译本中译作“觉得体面”、“觉得得意”、“上了规格”等,都费人思量,这些说法和伊丽莎白平素特立独行、不图慕虚荣不符。原来奥斯丁是不着一字地写性——“受人尊重”的意思其实是不会出轨另寻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