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好多外国作品你读不下去,就是译者他没有设身处地,他根本就没有让自己进入到这一部作品里面。包括有的翻过很多书的,特有名的翻译家,他只要换了一类书,他真的会懵掉,从一开始就懵掉了。他没进去,没有进入那个状态。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图象世界,电影影视世界,为什么一部小说颁上荧幕以后,就跟插上翅膀一样,特简单,就是电影把表面上二维空间的东西彻底的三维空间化了,而人就是在三维空间中过日子的,所以他看完了一部电影就觉得跟这个东西很亲切,你光停留在书的时候,你做不到这一点。
但译者你必须有一个像导演一样,或做影视工作的眼光,你能进入他的三维空间,这个是特别重要的,你只要迈不出这一步,你就永远不是一个好的译者,很多人就在这一层就上不去了。
腾讯文化:你觉得译者的这种才能有时候是天生的还是不断的经过培训?
董强:肯定还是要有演变。有的书,如果我重译十年前、二十年前译的书,肯定比以前要译得好,它是一个过程,最早译的时候你肯定回比较注重于原文的一些说法,时间一长,你可能就会更加自如,你的灵活性就体现出来了,所以译者最后还是一个双向的,不光外语好,你的汉语也得好,而且随着个人的修养,很多东西就可以游刃有余了,你就会发现原来这个玩意儿就是这个,你就可以感觉到这两个文明当中,这个是对等的,那个是不对等的,这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翻译太有意思了,我现在感觉,总结性的,第一翻译太难了,第二翻译太有意思了,第三就是翻译家如果真正成为一个伟大的翻译家,他就是一个跟艺术家、跟作家、最伟大的学者是完全对等的。
经典式翻译的真正价值是给了读者一种眼光
腾讯文化:很多著作会有重译,比如《小王子》这样的书,好像一批批不同的翻译版本很多。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再去重译一些经典。
董强:重译有一定的必要。而且经过一定的阶段,重译一本书应该说很有意义的。但是《小王子》的重译那是畸形现象,我是非常否认这个现象。因为第一小王子确实没有版权问题。第二《小王子》给人一个错觉,这本书很好翻,文字简单,故事简单。《小王子》的核心故事就这么点,就是个小王子和玫瑰,和这个狐狸,和蛇的故事,就他么点故事,然后就是穿过几个行星,见到几个不同的人,好多人就觉得自己译一本书从这儿入手了。但他这个东西你怎么译都是这个东西。所以你出一万个译本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经常跟学生说,告诫他们,你们千万不要以为读了加缪的《局外人》以及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就以为懂法文了。那是法语里头两部绝无仅有的看上去小学生都能读懂的世界级的名著。其实它后面的意义非常巨大,然后隐含着很多东西,语言看上去又极其简单,使得好多人就欲罢不能,他就觉得原来这么美的故事我也可以翻,很多人就投入到这里,但这个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的。
如果谁真有本事,真的把傅雷翻过的巴尔扎克我再译一遍,用当今的语言,那我佩服他,这是创意,那种重译有意义。甚至比方说有一些哲学家,萨特,后来的哲学家德里达,就觉得最早的译本粗糙了,没翻好,没译好,我再译一遍,这都是有意义的,因为你会带来新的思路,甚至确实你可以更加完整地去呈现一种思想。这是一些名著,比如纪德的书你再去翻一遍,why not?它有一种新的思维。就跟法国重译陀思妥耶夫斯基,影响非常大,让人家看到一个原汁原味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以前的文学在翻译的时候把它包装了一下,把它美化了,人家就告诉你,你看在俄语里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是这样的。所以这种情况下,多译几本,或者重译是有意义的,但是《小王子》重译是畸形现象。这都是社会上炒作,说《小王子》里这句话怎么怎么,就拿这个在斤斤计较,这都意义不大的。
腾讯文化:现在多人合译的翻译模式越来越普遍,你如何看待?以前翻译《追忆似水年华》时也是采取多人合译的方式。与现在的多人合译有什么区别?
董强:多人合译我不太支持。多人创意可以,一件事好多人给你出主意可以。但是一本书,你要追求它的完整性,整体性,合译总归是会要出现一些问题的。因为经常有人让我们改一个译文,改一个译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你要改就全部重新译。经常有人说董老师你看这个东西翻完了,你的水平,稍微改两句,一晚上就改出来了。不可能的。每个人的语言它有自己的生存能力,它一旦翻译坏了,这个东西是不可救的。而且所谓的翻坏不一定就是意思上的错,它就是一种口吻。
每个作家他有一个清晰的说话方式,就刚才我说的腔调,这种东西实际上是他的生命力之一。众人翻译是找不到这个一致的腔调的,做不到的。为什么米兰·昆德拉会拒绝别人改编他作品,原因就在这儿。一个小说家,一个作家的生命力在他的语言表达方式上,你的译本如果抓不住这种表现方式的特色,你就是个差的译本,你把一个很珍贵的东西给遗失掉了,丢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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